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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108)

言下之意,是女佣钱氏运气不好,倒了大霉,才会摔一跤就送了小命。

何幼安叹道:“钱氏与我虽为主仆,实则与亲人无异,此番出事,我也难受得很,暂且就不招呼你们了,抚恤金回头你们与滕老板谈便可,我一分钱都不要,会让他全数转交给钱氏家里人的。”

百货公司经理巴不得早点离开,闻言马上道:“何小姐大义,我们会公开为钱小姐刊登一则讣告,说明原因,并请往后客人多加留神,也会称颂何小姐对女佣的仁义。”

何幼安摇头:“不必提我了,你们发便发,但不要刻意抹黑钱氏,逝者已矣,请让她安息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百货公司经理连声说道。

第三封信又应验了。

目前为止的三次意外,只有第二次算未遂。

若说死猫仅仅是作弄惊吓,那么现在,就真的出人命了。

有了第三次,还会不会有第四次,第五次?

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他并不想让何幼安死得那么痛快,所以一次次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就像猫抓了老鼠却不吃它,一次次将它玩弄于掌心,说不定,上次电影院刺杀事件,对方很可能没有要夺她性命的意思。

何幼安的脸色很差。

不仅沮丧难过,还夹杂挫败。

这次她以为自己已经及时察觉并做了预防,可谁能想到还是避不开。

若是不相信女佣是活活摔死的,偏偏光天化日之下有那么多人证;

若是相信她的死出于意外,那么那封预言意味明显的信,又作何解释?

凌枢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再提起梁夜不大合适,但他心里还有些许疑问。

“何小姐,我冒昧问一句,您认识梁夜吧?”

何幼安抬起头。

“你查到他了?”

凌枢颔首:“我本不该在此时提起,不过为了案件早日侦破,只能问个明白了。”

何幼安平静道:“你问吧。”

凌枢:“梁夜果真是你的小叔子?”

何幼安:“确实。”

凌枢:“你既然为他缴纳学费,为何又要隐瞒?”

何幼安:“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那你就知道,他对我的态度,比对陌路人还不如。对他来说,我是间接谋害他兄长,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乐意看见我,如果让他知道学费来自于我,恐怕更不会接受了。”

凌枢:“那倒未必,我看他心如明镜,只是不愿承认,一边从你这里拿好处,一边又瞧不起你,这样的人,还值得你去资助吗?”

何幼安:“我对他的好,其实只是完成对梁昼的承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梁昼对我伸出援手,哪怕他以婚姻为交换条件。但我不讨厌他,也想过洗手作羹汤的安稳日子,可惜天不从人愿,结婚没多久,他就染上烟瘾,进而又将家产败光,我就算日夜不停地做工,也还不起债务,我身上一无所有,唯一的财产,就是这张脸。”

她摸上自己光洁的脸颊,带着淡淡哀伤,询问凌枢。

“凌先生,你觉得,一个女人在乱世之中,怎样才能活下来?我若是有甄小姐她们的家世背景,现在我可能也高高兴兴在西洋留学,学成归国成为新时代的女性,可惜我没有,我只有这张脸了。我很厌恶它,却还不能毁了它。”

以凌枢的善言,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合适的答案,来回答何幼安的问题。

所幸何幼安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的婚姻并不是秘密,只是滕老板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因为那样会影响电影的卖座与否。凌先生,你是不是怀疑梁夜?就我了解,他虽然恨我,却应该干不出这种事,因为他别说杀人了,连杀鸡都不敢。退一万步说,若我死了,他的学费和生活费也就没了着落,他既然猜到钱是我寄的,就更该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不利的。”

何幼安说得很有道理,凌枢也一早将梁夜的嫌疑剔除。

“你最近行事小心些,如果有第四封来信,或者发现身边有可疑的人,请务必告知我。”他也只能这么对何幼安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想到,第四封信会来得如此之快。

就在凌枢离开何幼安住所,走到街口时,一名报童迎面走来。

“卖报卖报!先生,来份报纸吧,新上的报纸,头版头条,国联不承认满洲国,德意志选出新总理了!”

“不用了……”

凌枢正一门心思琢磨何幼安的案子,哪有心情看报纸,可刚张口说出三个字,那报童已经不由分说往他怀里硬塞了一份。

对方居然也不拉着凌枢要钱,塞完脚底抹油就要跑路,凌枢哪里能让他溜走,当即箭步上前就把人给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