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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250)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岳定唐好像没有接收到老袁的暗示。

他眼观鼻,鼻观心,把碗里最后一点稀粥喝光。

换了身衣衫的岳定唐好像也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宋先生捏着鼻子不掩嫌弃的清粥小菜,到了他这里却像在岳家吃饭一样,没有半点不寻常。

老袁终于坐不住了。

他捅捅岳定唐的胳膊:“兄弟,你来当女眷吧?”

“可以啊。”

岳定唐回答无比爽快,凌袁二人都惊了。

“但你们得找出一件我能穿的女装,不能不合身,我这个要求很合理吧?”

“合理,当然合理!”

老袁一拍大腿,直接去了地下室,把自己当时跟老爷子一起存的箱笼都抱出来。

“这里头全是老爷子让裁缝铺子新做的衣裳,什么款式都有,虽说比不上你们大上海新潮,但是旗袍裙子,还有什么花棉袄,还有我从戏班子弄来的假发,回头假发一带,梳个髻,不就是个俊俏的小娘子了!”

他这话,一听就是没啥实践经验的,让五大三粗的汉子穿上女装,哪怕脸上画个五颜六色,别人看见了,绝对不会觉得此人是个女的,而是掉头就跑。

岳定唐摇摇头,随手拎起一件看上去看算大的花棉袄,脱下自己的外裳,把棉袄穿上。

袖子短一截,手腕都露出来了。

再拿起一件罗裙,往下身一套。

裙子也短了一截,脚踝上的袜子赫然入目。

岳定唐摊手,意思很明显:不是我不肯合作,是你这里的衣服没一件合身。

老袁:……

凌枢早就趴在桌上笑得抬不起头。

“老袁,我看,我看老岳那身花棉袄你能穿,你正好矮了一截。”

他笑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老袁恼羞成怒:“穿就穿,我穿了你敢不敢穿!”

“你愿意,我可以舍命陪君子。”

凌枢吃完饭懒洋洋不想动,坐没坐相,浑身上下只差少了条毛茸茸的尾巴在那摇来摆去,也少了个太阳挂在头顶上,饶是如此他毛发舒展,两只前爪蜷在身前,仿佛下一刻就要打个呵欠开始冬眠了。

老袁被他一激,当即从箱笼里扒拉出一套短袄罗裙。

“老子就穿给你看!”

在场都是大老爷们,他也懒得避讳了,直接开始宽衣解带。

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再一一套上裙衫。

凌枢露出讶异之色,不是因为老袁换了身衣服立马国色天香,而是因为他穿罗裙系扣子的动作——

很细腻。

“老袁,莫非你内心住着个美娇娘?”

老袁翻了个白眼。

“你懂个锤子,老子当年也曾在戏班打杂跑过龙套的,虽然没扮过花旦青衣,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这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等会儿我还能帮你乔装改扮呢,德庆班的老班主可是教了我一手绝活!”

他将衣裙穿好,捏了个兰花指,朝凌枢飞来媚眼。

凌枢一激灵,瞌睡虫不翼而飞。

平心而论,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老不溜秋的褶子脸,裙子下面一双穿着男式布鞋,看着就让人发笑,但老袁这一作态,还真有了几分女人味。

徐娘半老的风韵也是风韵啊。

凌枢忽然明白此人是怎么在老爷子身边几年都没被人发现。

袁二沉默寡言,性子阴沉,能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这样的人,无疑是关老爷子最可靠的心腹,既没有人际往来,也不会泄露秘密。

但老袁跟他兄长截然不同,他脾气火爆,每天也能说很多话,跟凌枢在一起的时候,一天到晚天南地北胡扯闲篇都不嫌闷,为了扮好自己的兄弟,他得把自己变成一个活哑巴,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将所有火爆脾气都压在冰冷阴沉之下。

关老大他们,竟没有一个发现自己老爹身边的心腹居然已经换人了。

如此看来老袁也是个会演能忍的,只是之前在自己人面前不想伪饰罢了。

“稍安勿躁,等老子再画个妆容,戴顶假发。”

老袁说道,搬起箱笼里的妆奁放在桌上,开始对着镜子涂涂抹抹。

凌枢看着对方像在变戏法。

笔抹了点粉一抹,手指头再推推点点,比原先还要深点的法令纹就出来了。

眼下多了点青黑,看上去像是整日操劳家务和儿女的妇人。

假发套上去贴好,再一点点将破绽消除。

脖子上套个深色围脖,喉结就也遮住了。

凌枢不由起身后退几步,再定睛端详。

真别说,绝了。

他依旧能认出老袁本来的容貌,但那些分明突出的棱角却都变得柔和了,老袁不说话,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性别。

这就是一位长期生活在东北的普通妇女,貌不惊人,平凡低调,风尘仆仆,走在路上都不会让人多注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