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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同人)云雀氏(2)

“随便。”他拉上了房门。

我又忍不住叹气。礼节方面恐怕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纠正过来了。

挑了一间采光较好的房间,我把行李箱里的衣物放进壁橱,再把壁橱中的被子抱到庭院晾好,就换了身衣服,打算出去买菜。原本是要穿着风衣出去,可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突然就想起一个多世纪以前,头一次见到阿诺德先生的时候。

那时阿诺德先生也是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铂金色的头发并不扎眼,五官如同艺术家的雕刻品一般精致漂亮,嘴唇薄如刀削,湖蓝色的眼深沉而好看,唯独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真有些不近人情。他出现在收容我的那间孤儿院里,就站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不动声色地俯视我们。那天的早晨,小黛西把番茄酱洒到了女管事身上,她又吵又骂,我匆匆从厨房取了醋,替她洗掉了衣服上的污渍。到了中午,院长就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有一位好心的先生愿意聘用我做管家。

也是相当久远的事了,没想到我还记得这么清楚。

摇摇头,我脱下风衣,换上了一身事先准备的和服。茜拉夫人曾说过,被过去束缚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时间抛弃。我本来就是个被时间抛弃的人,当然更加不能每天活在过去当中了。

我来到云雀恭弥的房间门前,叩了叩门:

“云雀先生,我要出去买菜准备午餐了,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他不开门,丢给我一句:“和食。”

“好的。”

我应下来,就自己出了门。在超市买了些食材,又挑了几件礼品和两包进口糖果,我才开始返回。刚好是周六,一丁目街头还有不少跟云雀恭弥年龄相仿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我经过时停下来,向他们打招呼。

“姐姐好。”几个孩子都很有礼貌,虽然从年纪上来看,他们该叫我奶奶。

住在一丁目的多数是经济条件优越的居民,相互之间不常来往,孩子们却都教养不错,玩在一起的机会比较多。我拆了糖果分给他们,告诉他们我是云雀家的管家,从今天开始要住在这里。

“姐姐您要做那个云雀家的管家呀?”其中一个小女孩很惊讶,“那家的小孩子很凶的。”

“对啊,我就住他们隔壁,上个星期还看到他满身血呢。”又有小男孩接嘴。

我摸了摸他们俩的头,“他经常这样吗?”

“也不是,他对小动物很好,对人就很凶,我们找他玩,他总是爱理不理的。

“他也不去上学。”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倒是让我顺利了解了不少云雀恭弥的情况。他不喜欢说话,从不和年纪相仿的孩子玩在一起,还不屑于跟别人打交道,通常情况下面无表情。还有个曾跟他读同一个幼稚园的孩子说,他第一天到幼稚园,凶凶的一眼就瞪哭了前排的一个女孩。不过除了那一天,他也没再去过幼稚园了。

打听完我想要了解的信息,我就带着那个住在云雀家隔壁的小男孩一起回他家。他的父母对于我的造访感到有些惊讶,我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把事先买好的礼品送上,算作见面礼:

“在这之前,真是麻烦你们照顾那孩子了。”

这对夫妇诧异了两秒,就很快反应过来,收下了礼物。

来之前我有稍微调查过,“云雀”这个姓氏在并盛町还是比较出名的。云雀和惠小姐跟她的丈夫鲜少出现在并盛町,却不仅是并盛医院的控股人,还是并盛町近些年迅速发展的电子装配研发产业的中流砥柱。

并盛町将近一半的劳动者都在拿他们夫妇发的薪水。这恰到好处地遮去了云雀夫妇军火商人的身份,同时也保证即使他们常年在外,云雀这个姓氏的名声在并盛町这儿不会有半点削减。

这样来看,云雀和惠小姐也并不是完全将云雀恭弥放养在外的。至少他生长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回到宅邸之后,我开始动手做午餐。第一次接触和食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那个时候茜拉夫人刚怀上第二胎不久,竟然叫来了作为彭格列家族高层的朝利雨月先生,让他帮忙做一桌和食。朝利先生是个温吞的男人,不仅欣然答应,还在我打下手的时候耐心地教我做和食。

那是段难忘的日子,只可惜记忆里的这些人终于老去,又一个个离开了。

独留我一个人,慢慢体会当年茜拉夫人的那句“回忆可真是个糟糕的东西”。

3、壹...

听原先那位厨师藤田先生说,云雀恭弥的口味比较淡。

藤田先生本来就是个朴实的人,领着一份高额薪水,一直以来都尽职尽责地给云雀恭弥搭配美味的营养餐,也因此让他有了不错的饮食习惯。这一点让我比较欣慰,因为良好的饮食习惯是健康身体的基础。

而收拾碗筷的时候,我不出意料地发现他把饭菜都吃光了。一开始我的日本料理确实做得难以入口,但一百年下来,原先生疏的技术也变得纯熟,估计还是能令他满意的。

收拾妥当以后,见云雀恭弥正坐在长廊里看书,我就现在屋中逛了一圈。书房里的书籍多数是格斗图书,书架的最下方还整齐地码着一排录像带,我抽出来看了看,上头贴着的标签也离不了实用格斗一类的字眼。除了这些,就只剩下一些必要的工具书。

种类太少了。

我起身回到长廊,经过他的房间,瞥了眼敞开的大门。屋子里不缺常用的电器,可没有电脑。也就是说,除了电视节目,很少跟其他人打交道的云雀恭弥应该没办法通过其他途径获知外面的信息。

这样实在危险,长此以往,只会让他变成井底之蛙。早在百余年前,作为意大利秘密情报局首席的阿诺德先生就清楚各方情报的重要性。我与阿诺德先生的工作接触不多,但也耳濡目染。后来阿诺德先生逝世,互联网的出现让我有点恐慌。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不及时掌握外部信息,迟早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况。

我摇摇头,决定做点改变。

来到云雀恭弥身边,我微微弯腰:“云雀先生,我想出门一趟,买点东西回来。”

“嗯。”他翻一页书,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于是我再次出了门,到书店挑选了不少杂志、报纸和粗浅的财经类书籍,又买了几本国学经典和有趣的国内外小说。途经电脑商城,我停下来,订购了两台配置较好的电脑。

“那个,小姐?”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销售员忽然叫住了我,“您的箱子,需不需要留在这里,到时候跟电脑一起送过去呢?很沉吧……”

“哦,这个吗?”我回头看了眼手里装满了书的拖箱,对她摇头笑笑,“不用了,谢谢。”

回到宅邸时已是下午四点半,我放下拖箱就动手准备晚餐。把晚饭给云雀恭弥送过去之后,我自己也稍微吃了点东西。由于时差的关系,我中午没有进食,到了晚上才终于饿了,克制了一会儿才忍着没吃撑。

晚饭过后泡了个热水澡,我花了些时间将买回来的书和杂志分门别类摆上书房的书架,拿上一本散文集回了房间。

云雀恭弥在厅里看新闻,像是没有察觉我的动静。

为了调整时差,大约到了十点,我就铺好床睡下了。夜半听到他回房间的声响,我翻身扫了眼床头小钟上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他中午也没有午睡,看样子作息是不太合理的。才七岁的年纪,长期这么下去,恐怕将来的身高都达不到日本男性的平均值。

我又忍不住叹气,合上眼睡了。

夜间气温降得快,我才睡过去没多久,就被湿漉漉的凉意冻醒。拉了一旁叠好的衣服盖在薄被上,我想了想,还是起身去看了眼云雀恭弥。

他呼吸均匀,睡得很浅。多半是嫌热,也没把被子盖上。我蹲下来,展开了被子替他盖好,就回了卧室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回到宅邸又打扫了庭院,到了八点才见云雀恭弥起来。睡七个小时,对成人来说是够了,对他一个七岁的孩子却远远不够。希望以后能调整过来吧。

我这么想着,收了扫帚准备去做早餐,抬起头就看到他站在长廊里远远看着我。

那眼神不怎么友善,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直到我把早餐端到他面前,他板着一张小脸审视我一眼,突兀地开口:“我听不到你的脚步声。”

我顿时恍悟。他大概是惊讶昨晚我给他盖被子,他却丝毫没有察觉。想想也对,像他这么警惕又自尊心强的孩子,肯定会因为这种情况而有所戒备。

“是人都会有脚步声,云雀先生。”我笑笑,“只不过我的脚步声比较轻。”

他皱了皱眉头,那双漂亮的凤眼一眨不眨,倒像是在认真琢磨我的话,只是语气依然不冷不热,倒很像我印象中的阿诺德先生:“多轻?”

多轻?

刚好看到窗棂前的那盆石竹,我就随口回答:“大概就像一片花瓣落地那么轻吧。”

他挑眉,没再说什么,开始享用他的早餐。

这个问题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我在孤儿院长大,最开始也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很多能力还是在成为阿诺德先生家的管家以后才学会的——就比如这种轻得让人没法察觉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