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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人兮窥东墙(68)

  其实昨夜在公府门口见着童武时,他便知剑南铁骑与河西军终究又要再次联手了。

  对此事他并不意外。

  两年前他得知沈蔚在剑南铁骑后便赶去剑南道,虽未能见着她,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那时他就猜,大约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的。

  他深知他们此举中的利弊对错,心中也早有应对计量,只是眼下他与沈蔚之间尚未明朗,若再明日复明日下去,只怕就当真要玩脱了。

  送走严听溪后,杨慎行独自在院墙前想了许久,最后把心一横,吩咐阿樟拿梯子。

  阿樟倒不敢多问,老实拿了梯子来靠在墙边,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当杨慎行顺着梯子自院墙之上露出头时,却见沈蔚也正在那墙下来回踌躇。

  这就很尴尬了。

  “你……”

  “我……”

  “那你先说吧。”杨慎行索性踩着梯子微微倾身,双臂叠在墙头,将下巴轻轻靠在手臂上,笑望着她。

  沈蔚本想过去找他谈一件事,却又有些犹豫,这才在院墙下踌躇来回的。

  之前敢漏夜翻墙跑过去找他喝酒蹭吃,是因那时她以为,从前之事当真已揭过不提。那时她虽心中有遗憾,却还能算得上坦荡。可自打几日前杨慎行忽地掀了底牌,她才知原来并没有什么相安无事。

  今日在松鹤楼的后院,杨慎言欲说还迟,末了只叫她去问自家兄长或杨慎行。她虽不知是什么事,却也隐隐感觉那必定与从前的婚约有关。

  她既不敢问兄长,更不敢问杨慎行。她怕当真问出什么来,自己会更难受。

  事到如今,无论从前是误会还是遗憾,她与杨慎行之间,都不能回头了。

  “你,半夜爬墙头做什么?”沈蔚清了清嗓子,淡淡撇开头不敢瞧他。

  杨慎行倒是一径笑着:“正要去找你。”

  “有事?”

  “自你回来,咱们一直没能好生谈谈从前之事……”

  杨慎行的目光如三月柳絮,自上而下,轻轻绵绵地拂荡在她的面上。

  “不谈!”沈蔚蓦地直了脊背,“过了就是过了,如今、如今什么事也没有!”

  “咱们便从当初的鸿胪寺卿侍卫长一事说起吧……”杨慎行忍住即将脱口的叹息,声量和缓。谁想就在墙头谈终身大事啊?

  可这姑娘自小想事情就怪得很,若再不赶紧着说开,再由着她装聋作哑假作无事,恐怕最后当真就要云淡风轻了。

  “我错了。”

  “啥?”沈蔚愣愣抬头望向他。

  没有迂回婉转,没有犹豫难堪,甚至没有美人计。他那漂亮的眸子在秋夜月下如山涧清泉般通透,无半点矫饰虚掩。

  澄澈如少年。

  “当年是因家中有心要扶持薛密,才让我出面助他一臂之力。我那时问过你为何忽然想要那鸿胪寺卿侍卫长,你只说是闹着玩试试,我便按家主的吩咐做了。”

  沈蔚不知自己此刻笑得有多惨兮兮,只是哽声道:“这事,我已不怪你了,真的。你瞧,如今你都不知我还要不要,却仍还给我了,不是吗?”

  其实两个人之间走不下去,通常不是一个人的过错。至少,她与杨慎行走到如今这样进退维谷、乱麻一团的境地,根本不是谁对不起谁。

  如今她并非要拿姑娘家的架子,这些日子来他为她做的许多事,她都在心中记下的。

  他体谅她的冲动与急性,替她挡下那些参她的奏本;他知她心慌意乱时便忘东忘西,早早替她备下给同袍的中元祭礼;他甚至说,那间蜀桐别院是在她离京第二年便开始造了。

  以他那别扭又可爱的性子,搞不好还做了别的什么,却并不刻意在她面前提。从前便是这样,旁人总以为是她一径让着他,才能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可私下里,他替她周全许多事,却从不与她邀功。

  要知道,当年的沈蔚是那样飞扬恣意、绝不吃亏、只图自己痛快的性子啊。若他当真只一味索了她的好而无半点回应,她又怎会跑到天涯海角也念之不忘呢?

  况他今日竟还能低头说这一句“我错了”,这对沈蔚来说,已足慰当初的负气之心。

  杨慎行见她神思惶惶,忍过心中如有针尖划过的细锐痛感,又道:“后来你同我斗气不理人,我是气急了才想激你,根本不是真心想退婚的。”没想到那佩玉一拿出来,她竟就当真收了。

  说来也是气人。若非喜爱极了她,那定亲的佩玉又怎会时时都在他身上?他只是不惯将心意挂在嘴边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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