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生一对(60)+番外

“为什么不报警?”他听见自己低哑的嗓音。

“刚刚不是说了吗……”

“为什么不报警?!”胸腔里爆发的怒吼打断了校长的回答,刘磊红着眼看向他,攥紧拳头后撤一步,再也没法压抑喉头发烫的怒火,“家里困难就是借口吗?!那么多人家里困难,难道都跟他们一样抢同学的钱吗?!”

对方一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转身疾步冲向李瀚,发了疯一般扑向他们:“你们录他妈的视频是怕我报警吗?!啊?!”

李慧航眼疾手快地扑上前拦住他,胳膊一使劲便架住他抡起来的拳头,“刘磊!刘磊!”

“刘磊冷静一点!”总算被眼前的一幕拉回神智,校长也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但刘磊眼里只剩下那三个背着手往后退了几步的人。李瀚嘴边讥讽阴鸷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看得一清二楚。愈发不要命地扑上去,刘磊一双充血的眼睛里映出他们的身影,在嘶哑的咆哮声中震颤、模糊:“你们他妈好意思说只有三次吗?!撒谎也他妈叫道歉反省了吗?!啊?!说啊?!”

“刘磊!”拦在他跟前的李慧航冲他大吼,“够了刘磊!”

什么够了?够什么了?凭什么够了?

“我不原谅他们!他们做那么多坏事我凭什么原谅他们啊!”他胡乱挣扎,不住嘶吼,早已失去了全部的理智,“我妹妹还躺在医院里啊!所有人都看过那段视频了删了有个屁用啊!”

胃里的恶心感翻涌而上,酸臭的秽物从喉咙眼里冒出来。他倏尔脱了力,弯下腰一阵呕吐。扑鼻的气味碎在脚边。刘磊低着头,看到滚烫的眼泪掉下去,摔进裤管,也摔进那摊恶心发臭的呕吐物里。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滑坐下来,坐到冰凉的地板上,吐了。

灰黑的夜幕渐渐爬上天穹。

听见玄关开门的动静时,吴丽霞正站在自家的厨房,打算炒菜。

“妈?”客厅里传来万宇良喊声,“娅文还没到啊?”

守在脚边的拉布拉多犬一溜烟便窜了出去,她摇摇头,擦干手,也跟着踱出了厨房。万宇良瘦高的身影被热情的拉布拉多堵在了鞋柜边,他倒不介意,咧嘴一笑,蹲下身轻车熟路地挠起了它的下巴,“毛毛最近听不听话?啊?”

拉布拉多舒服地抬高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鼻子顶在他左肩下边空荡荡的袖管里。吴丽霞望着那袖管愣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儿子早已没了一条胳膊。“接孩子去了。”她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又瞪他一眼,虎着脸教训:“你自个儿的儿子,别老让你老婆去接。像什么话啊?”

“我不是不加班就会去接吗。”万宇良笑笑,不以为意地站起身,视线越过鞋柜,无意间扫了眼茶几上没来得及收拾的茶具,“家里来客人了?”

回身进厨房的动作一顿,吴丽霞扭过头来瞅了瞅,后知后觉记起昨天的差距没有清洗,便走上前弯腰收拾,“你还记得丫头吧?”

见她走动了,原本缠着万宇良的拉布拉多犬也甩着尾巴跟上去。

他唇边的笑容一滞,“哪个丫头?”

“还能有哪个!你头一个妹妹,丫头。”顺手拿茶几上的抹布擦了擦桌面的水渍,吴丽霞端着茶具直起身,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昨天她老公找过来了,说是丫头已经过身了一年,他现在要调查一些事情,所以想跟我打听丫头以前的经历。”

万宇良还立在鞋柜旁边,听说丫头的死讯,竟不见半点惊讶的表情,只拧紧眉头问她:“她老公长什么样?”

从他的问题里听出一丝不对劲,她手端茶具,一时没有迈开脚步。

“高高壮壮,浓眉大眼的。脸挺瘦,五官也挺俊。”她仔细回忆赵亦晨的长相,“还是个刑警队长,年纪轻轻的,蛮有出息。”

“赵亦晨。”万宇良说。

“你跟他打过交道?”

“都是警校出来的,我比他早一届。”他弯腰打开鞋柜,拿出一双自己常穿的拖鞋,“而且曾景元那个案子,当初也是我们缉毒队跟他们支队合作破的。”

无法从他平静的表情中判断出什么,吴丽霞听了仅仅是颔首。

“丫头命不好。我一直以为她从我们家跑出去,可能就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安安稳稳长大,还结了婚,生了孩子。”她一面端着茶具往厨房走,一面不轻不重地感慨,“一般人活到这岁数,后半辈子都没什么大风大浪了。偏偏她不一样,年纪轻轻又走了,只留了孩子,也是可怜。”

万宇良一言不发,弯腰脱下脚上的运动鞋。

经过他面前,吴丽霞摇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下回我拎点吃的去看看那小姑娘。真要说,她也算是我外孙女儿……”

“妈。”一只脚趿进拖鞋里,他冷不丁开口,叫住了她。

一早就在等他吭声,她刹住脚步,回头朝他瞥过去。

“其实我见过丫头。”万宇良的另一只脚也趿上拖鞋。

吴丽霞一愣,“什么?”

“你记不记得当初抄曾景元他们老窝的时候,有线人给我提供了他们几个关键上线的画像,还有老据点的位置。”矮下身用自己的独臂捞起脚旁的运动鞋,他把它们搁进鞋柜,然后直起腰,面色平静地转头望向她的眼睛。

“那个线人就是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第一时间更新,晋江攒三章一次性更,如果被锁我不会再修改,可在我的微博检索“第十二秒”看到原文。

第49章21-1

一九九七年六月,胡珈瑛独自在省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做了检查。

“没什么大问题,平时注意不要那么紧张,坚持锻炼一段时间就会好些。”女医生低着头,手里的笔不停挪动,在病历本上留下大串龙飞凤舞的字,“实在痛得不行,再到学校医院开点止痛药。不过止痛药不能经常吃,知道吧?”

胡珈瑛点头,又沉默一会儿,“跟我以前的旧伤没关系吧?”

“这个目前来看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在左下角签好自己的名字,对方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还有,不能有过激的性/行/为,而且性/行/为也不能太频繁。你这个情况,稍有不注意就可能出现宫/颈/糜/烂的问题,到时不仅影响生活,还可能影响你的正常生育。”

漆黑的眸子里不见神色变化,她再次点头,目光转向那本病历。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循着她的视线瞧了眼病历,医生出于习惯,又推了推眼镜,而后重新去看她。

“很多幼年时期发生性行为的姑娘会有慢性盆腔炎这类的炎症,那样一般就很难怀孕。你算是……”到了嘴边的话一顿,她望着她的眼仁迟疑半秒,接着便低下头拾起笔,只说:“目前检查出来没有这种病,所以不用担心。”

胡珈瑛微微垂下眼睛。

“近期有性/行/为吗?”医生转而问她。

“一直没有。”她说。

“排便有没有影响?”

“会有点痛,但是比以前好多了。”

“不流血?”

“不流血。”

“不要有太大压力。”在最下方补上几行字,医生合上病历,慢慢推到她跟前,“要是心里有障碍,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现在还年轻,不要因为以前的事影响将来。”

捏住病历的一角,胡珈瑛将它拿到手里,“谢谢医生。”

从诊室出来以后,她背着包,坐到了妇产科外的候诊椅上。

头顶那盏灯的灯罩蒙了一层灰,光线比别的灯要弱些,灰蒙蒙地投在她手心。妇产科人来人往,各异的身形晃过她眼前,带着各异的表情,走向各自不同的方向。她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在压抑的嘈杂声中,记起医生欲言又止的神色。

胡珈瑛知道她当时想说什么。

“你算是幸运的了”。可她没有说出口。

胡凤娟曾经告诉过胡珈瑛,人的内心深处总归是慈悲的。这或许就是善良不需要理由的原因。

坐在她身旁的孕妇站起了身。一个年轻男人从护士台朝她跑过来,搀着她走进妇产科的诊室。胡珈瑛转过头,看到了与她相隔一张候诊椅的中年女人。她垂着头,并拢两条细瘦的腿,交叠的双手放在膝前,紧紧相扣。盘得紧紧的头发扯着她的头皮,但她的眉毛依然垂得很低,画得弯弯的眉尾延伸到眼角,几乎与细纹相接。

胡珈瑛凝视着她,也凝视着灯光在她油光发亮的头顶映出的一圈白色。

脑海中浮现出一首短诗,是胡珈瑛几天前看到,一笔一划摘抄下来的。顾城的《小巷》。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我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护士台的护士叫起了号。

中年女人站起来,拿上自己的手包,挺直腰杆,一步步朝诊室走去。那里挤满了试图插队咨询的病患和家属,伸长脖子,满脸急切。她只身一人,背影单薄,从容不迫。

胡珈瑛看了一会儿,也站起身,收回目光,离开了医院。

期末将近,宿舍的姑娘大多埋头于图书馆,寝室里只剩下三个人复习。

上一篇:田箩姑娘 下一篇:爱的五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