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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一对(7)+番外

马老头是个独眼,脚有点坡,瘦骨嶙峋,一年四季披着件破旧发臭的军大衣。他说他打过仗,眼睛就是被子弹打瞎的,军大衣也是上过战场留下的。许菡不信他。她知道那军大衣是从计生委后院的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就跟他俩身上盖着的棉被一样。至于他那只眼睛究竟是怎么瞎的,许菡不知道。但独眼总归有个好处:一个独眼的老人领着一个浑身脓疮的孙女儿,就算不编故事,光往那儿一跪,抹两滴眼泪,便会有硬币哐哐掉进破铁碗里。

他们白天讨饭,晚上睡在火车站,早晨天光未亮就摸黑去计生委的院子里捡破烂。有次许菡翻墙时脚下打了滑,被当做小偷逮住毒打了一顿。第二天夜里,马老头就领她去偷光了一个干部屋里的钱。大约都是罚款罚来的,数得马老头手发抖。

那晚溜出院子之前,马老头对着墙上“计划生育好,政府来养老”的标语恶狠狠地吐了口痰。

很久以后许菡才知道,他其实不识字。

马老头偷到了钱,吃的还是白菜馅的饼,睡的还是火车站。

没人听说计生委失窃的消息,那些个大小干部照样忙碌奔波,席不暇暖。许菡和马老头却再没去过他们的后院。

晚上马老头总会把许菡留在火车站,自己不知上了哪儿溜达,深更半夜才回来。许菡偷偷跟去过,看到他蹲在公园的灌木丛后边,颤抖的手捧着一张薄薄的纸,拿粗糙发黑的手指压住一边的鼻孔,把纸上白色的粉末吸进鼻子里。

几天之后,马老头不再往公园跑。他又去了那个桥西的市集,连着两天不见人影。

第三天,两个男人把他扛回了火车站。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到地上,还发着抖,揪住其中一人的裤管,嘴里淌出口水,哆哆嗦嗦地讲着什么。许菡听清了,他说的是“再给我一点”。

“这是你爷爷?”那人一脚踹上他的脑壳,抬头看缩在墙脚的许菡,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他欠了咱钱。你有没有?”

许菡看着他们,不说话。

另一个人踩住马老头的脑袋,把它踩在水泥地上,用力地碾。

许菡又去看马老头。他抓住那裤管的手垂下来,人已经没了声。

那人抬脚,作势要跺上去。

她说:“我有。”然后脱下鞋子,从鞋里掏出几张钞票。

等那两个人走了,许菡才站起来,拽着马老头的胳膊,把他拖到了墙脚。

他额头上破了个大口子,鼻子也磨得血肉模糊,一脸猩红的颜色,却瞪大了眼睛,好像要把整个世界瞧清楚。许菡拿衣袖擦他脸上的血,他瞪着眼看她,张张嘴说:“丫头,你会讲话。你不是哑巴。”

“我会。”她低下眼睛,“我不叫丫头,我叫许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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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4-1

景秀湾的别墅群在全省单体市值最为昂贵,十一个半岛,占地一百公顷,一百五十幢别墅环山环水,相互间有水系相隔,供小船划行垂钓。别墅依据占地面积分为A、B两型,每幢别墅又因设计档次不同而售价不同。

A11并不是整个别墅区内售价最高的别墅,却也市值惊人。

住在这里的多是名商巨贾,当然还有不少政要。所以在申请搜查证的时候,郑国强着实费了不少工夫。只不过他之所以肯这么费工夫,倒不单单是为了赵亦晨——这一点在刚赶到Y市便被郑国强接去直接奔赴景秀湾时,赵亦晨就注意到了。

“这幢别墅是许云飞在九零年的时候买的,”路途中郑国强从膝盖上厚厚一沓资料里抽出几张照片给他,简单介绍许家的情况,“他两年前因为癌症死了,留遗嘱把别墅留给小女儿许涟,其他遗产全部给大女儿许菡。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两姐妹之前一直是一起住在这里的。不过许菡小时候被人拐卖,九年前才被许云飞找回来,重新补办了身份证。你看看,是不是跟你老婆长得一样。”

赵亦晨一张张翻看那些照片:头几张都是从不同角度拍下的别墅外景,灰白为主色调的花园洋房,周围环水环木,靠近水岸的地方扎着一圈低矮的花园木栅栏,后院被枝叶繁密的草木围挡得结实,隐隐可以看到露天阳台的一角。

最后那张照片是一张放大的证件照。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细软的黑色长发挽在而后,露出一张苍白素净的脸。她脸上没有笑容,神情平静,清黑的眼望着镜头。

半垂眼睑盯着她看了许久,他启唇道:“是她。”

郑国强点了点头,“你老婆会不会游泳?”

这个问题来得似乎有些没头没脑,却让赵亦晨提起了警惕心。他皱起眉头看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对方迎着他的视线,一时竟没吭声。

“老赵。”十几秒过去,郑国强才盯着他的眼睛开口,“如果许菡就是胡珈瑛,你得做个心理准备。”

他看到赵亦晨的嘴角微微一动,虽然面上表情不变,但眼神已经黯了下去。

斟酌片刻,郑国强说:“许菡去年五月二十八号晚上,意外落水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亦晨脑子里闪过大量的信息:那通古怪的警告电话,那两张写有地址和“来找她”的照片,还有照片里对着镜头微笑的胡珈瑛。他做了十几年的刑警,虽然远不及犯罪心理学专家,但有经验做底子,他对于绑匪勒索措辞中透露出的信息向来敏感。

警告电话里说的是“你女儿在这里,来找她,不然她会死”,对方用“会死”而不是“会被杀”,证明打电话来的人有可能不是主犯、主观上并不打算杀害人质,又或者人质的确面临生命危险,却并不是来自外界的暴力威胁。更重要的是,那张胡珈瑛和小女孩的照片背面写的是“来找她”,不是“来找她们”。

这只能说明两种可能性:寄照片的人是胡珈瑛本人,或者虽然照片里有两个人,活着的却只有一个人。

再联系那通电话,其实赵亦晨早有一种预感和经验判断。

可他沉默片刻,只回答了郑国强先前的问题:“她会游泳。”

她会游泳,所以不可能溺死。至少不可能意外溺死。

仔细留意着他的神态,郑国强确认他没有情绪不稳,便略略颔首,又递给他另一张照片。

“再看看这张。”他说,“这是妹妹许涟。她们是双胞胎。”

同样是一张证件照。照片里的女人留着及肩的短发,脸庞的碎发被挽在耳后。她平视镜头,没有任何表情。从长相上来看,除了发型,她和胡珈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赵亦晨锁紧眉心,忽然明白了郑国强的用意。证件照通常看不出一个人的气质特征,如果他先给他看的是许涟的照片,赵亦晨或许也会认为照片里的女人就是胡珈瑛。

“当时值班的是几个年轻警察,因为觉得案件事实清楚,所以判断她是意外溺死。时间紧急,我们还没来得及调出更多资料,但是光看这两张照片你也知道……那个‘意外落水’死的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并不清楚。”果然,郑国强很快便沉着嗓子说道,“更何况你刚刚也说了,如果许菡真是你老婆,她是肯定会游泳的。”

“会游泳也不代表不会死在水里。”赵亦晨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神情如何,但他听得见自己沉稳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如果有人想要杀她,她是世界锦标赛冠军也不管用。”

似乎察觉到他情绪还是有所波动,郑国强默了一会儿,重新拿捏语气:“不管怎么说,现在哪种可能都存在。调整好心态。”接着他把最后一张照片给他,“另外,这是孩子的照片。”

还是证件照。赵亦晨接过照片,听郑国强在一旁介绍:“孩子名字叫赵希善,小名善善,非婚生子,上了户口,从去年许菡落水死亡开始就没再去学校读书了,据说是受了刺激,留在家里调养。现在许涟是她的监护人。”顿了顿,又补充,“他们家没有人姓赵。”

目光落在手里的照片上,赵亦晨没有应声。他感觉得到不只郑国强,跟着他一起来Y市的魏翔和程欧也在看着他。现在他们都知道,赵希善是非婚生子,而许家没有人姓赵。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随父姓的。

赵。

他的姓。

半晌,赵亦晨终于出了声,却只是平平淡淡的陈述:“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的搜查理由只可能是许涟涉嫌计划谋财害命,孩子的生命受到威胁。”

“可以以保护孩子为由暂时带走孩子。”郑国强随即附和,“等确定了你们的亲子关系,你就有能力主张孩子的监护权。然后我们慢慢查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颔首,对后座的魏翔和程欧示意,“待会儿都听郑队指挥。”

两人点点头应下了。

正好这时郑国强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电话,是已经到景秀湾布控待命的派出所民警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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