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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为糖,拐个醋王(63)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锦惠公主云沛领着一名手捧托盘的侍者进了锦棚。

  罗翠微赶忙起身执礼问安。

  云沛一言不发,只以意涵微妙的眼神在罗翠微与云烈之间逡巡。

  半晌没得云沛应声,罗翠微也不好乱动弹,只能以执礼的姿态恭敬候着。

  云烈冷冷瞪了自家四皇姐一眼,站起身走过去,握住罗翠微的手腕让她站好,还顺手将她藏在了自己背后。

  “四皇姐有事说事,欺负人做什么?”

  沉嗓冷得像裹了冰渣子的隆冬寒风,是个人都听得出他在生气。

  “我哪里欺负人了?!”云沛怒了。

  怎么说她也是个开府有爵的领军公主,方才不过是在别人执礼时没有及时应声,这话拿到哪里去讲,都不会有人觉得她那叫“欺负”。

  连罗翠微自己都不敢这么想。

  于是罗翠微试图从云烈身后站出来,缓颊一下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

  然而云烈像背后长了眼睛似地,反手按住她的肩,将她推回去挡在自己身后。

  维护之意昭然若揭。

  “瞪什么瞪?怕人看不出来你眼睛大?”云烈沉着脸盯着云沛,那气势之强横,仿佛护在身后的是他的领地,“有事赶紧说。”

  对云沛先前怠慢了罗翠微的问安,云烈显然是很不高兴的。

  云沛见状,再顾不上气恼了,神色转为讶异,盯着云烈看了半晌,若有所悟地点头笑了。

  “哦,方才父皇说,既是赛事,大家可下注图个乐,我就来问问你要不要也凑个热闹。”

  “不必。”云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因着临川军时常被兵部拖延粮饷,他身为主帅自要时常拆东墙补西墙,连宗正寺每月给的皇子月例都得搭进去,一年里有一多半儿的时间都穷得叮当响,哪有闲钱凑这种闲局。

  云沛转头看了身旁的侍者一眼,侍者心领神会地捧着托盘退了出去。

  被云烈遮在身后的罗翠微瞥见侍者退出去,猜是这两姐弟有什么话要单独说了,便在云烈身后小声道,“我也回避一下吧。”

  云烈不动如山,全身上下都写着“罗翠微不需要回避”。

  ****

  罗翠微乖顺地立在云烈背后,眼眶发烫,面颊也发烫。

  自她的父亲受伤后,总是她时时冲在前头将一家人护在身后,她都快要想不起被人护住的滋味了。

  这几年里她独自面对过多少冷眼,扛下多少挫败,她已经记不清了。

  可无数个深夜里,她将自己裹在被子中咬着被角流泪,怕家人担心不敢哭出声的那些委屈与无助,她是记得的。

  其实,方才她并没有觉得委屈。

  云沛毕竟是个开府领军的公主殿下,对一个寻常商户平民家女子的执礼问安,应得迟些,或者干脆就不应,那也算不上什么怠慢与为难。

  更称不上“欺负人”。

  可云烈毫不迟疑地站出来,将她护在了身后。

  此刻她望着面前那个高大颀硕的背影,忽然想哭,却又想笑。

  她咬着唇角轻垂脖颈,将自己的额虚虚抵住他的背心,额头若有似无地触及那略有些冰凉的春衫锦袍,她心中却像被打翻了一锅被熬滚的糖汁。

  熨帖且甜黏地烫着心尖,徐徐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绵绵密密地温柔裹覆。

  但与此同时,她眼中又有止不住翻起一层又一层的泪意。

  最开始时,她只是想与云烈谈一笔“狼狈为奸”的交易;那时在她的预想中,云烈这个人,与她从前遭遇过的许多交易对象不会有太大不同。

  用很多很多的钱,和很多很多的诚意,总是能打动他,促使他去权衡利弊,最终同意达成与她的合作。

  可经过腊月廿九那日同游灯市的种种后,她就已经知道——

  这个人,虽也会有审时度势的折中圆滑,但骨子里的一身正气和赤子之心,是足够纯粹的。

  他为了临川军的粮草,可以适当收下一些她送上门的好处,却并不会全然贪婪无度;之后他认下了她的诚心,便就能抛开利益的交换,与她单纯友好地相交。

  只是做他的朋友,就能被他庇护至此,那……若是更进一步,又会是怎样赤忱热烈又温柔的田地?

  罗翠微无声地闭了眼,强自将眸中那些几欲汹涌的热泪忍了回去,任由心中的甜暖蜜意与酸楚懊恼相互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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