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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初代同人)再见西蒙(31)

他用双手捂住脖颈边的动脉,利用那儿的热量暖了暖手,接着又勉强挪动身体,再次仰起头来喝了一阵水。

石穴里伸手不见五指,在碰到水源的前一秒科扎特不知是第几次感到有些恐惧——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直到那凉丝丝的水滴落进嘴里,顺着咽喉滑入食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科扎特没有办法像一开始那样安心。

他了解博尔恩公爵的个性,这次的事故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能见光,而在那之前博尔恩公爵会采取一切手段来阻止任何人制造大动静。也就是说,即便会有人来搜寻幸存者,等到他们找到科扎特的时候他说不定已经死在了这里。

现在能够做的只有尽量自己靠近出口,缩短到时救援需要花费的时间。但科扎特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抵达隧道出口,他不清楚自己此刻位于逃生隧道的哪个地段,也不肯定前方还会不会这么幸运地存在水源——也就是说,如果继续前进,他很可能会在到达出口以前就干渴而死。

他现在需要作出选择。然而不管如何选,风险都极大。这就像打赌,筹码是他的命。他输不起。

“以前从不赌博……没想到第一次赌就赌得这么大。”有气无力地低喃着,科扎特忍不住笑了。抬起手扶住身后的石壁,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周身的疼痛让他蹙紧了眉。

他决定前行。

石穴内阴寒,却不至于像前一段隧道一样使人行进艰难。科扎特一瘸一拐地扶着石壁挪动脚步,想象自己正走在由艾德镇通往海边的曲折长巷里。那条路他最熟悉,有无数次他都在湿黏的海风尚且带着凉意的清晨急急地跑着穿过那里。

然而石穴仿佛没有尽头。等到最终寸步难行时,科扎特不得不止住脚步,顺着石壁滑坐下来。他感到极度干渴,脑袋沉甸甸,全身发软,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他停下的地方听不到水声,他明白这次的赌博他恐怕要输了。

科扎特没有办法再撑开眼。他疲倦至极,任由双眼合上,把黑暗隔绝在外。他想起几年前的冬天他在炮火声中失去父亲和船上的同伴以后,独自一人从海上回到陆上的情形。那时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福罗伦萨的郊外,有好心的路人施舍了他几枚钱币。他找到一间废置的小教堂,用那几枚钱币换来了在那儿休息一晚的权利。那天晚上,科扎特蜷缩在教堂内那尊被蜘蛛网缠绕的耶稣圣像脚下,冻得发抖地质问上帝为什么要夺走他的父亲和他的朋友。入睡之前,科扎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第二天活着醒来。

那年他十二岁。第二天的早晨,他睁开了眼。他看到破碎的彩窗外有和煦的金色阳光洒进了教堂。那光带来的光斑映在他的手边,他愣愣地动了动手指伸过去,感觉到温暖。他以为他摸到了它。

睡意袭来,在模糊的意识里,科扎特想到自己这次或许不可能再见到那至美的光。

睡梦中他像是听到了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节奏逐渐加快,真实的好像他不是在做梦。然后,他感觉到身子一晃,一个熟悉的、焦急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科扎特!科扎特!”

反应迟缓的大脑慢半拍地让他分辨出这是卡列琳的声音。

……卡列琳?

挣扎着张了张眼皮,微弱的红色光线刺了刺眼球,科扎特竭力适应这光,而后终于辨认出眼前隐隐绰绰的身影——可不待他进一步确认,面前的人就已托起他的下颚好让他张开嘴,拿起水壶喂他喝进了几口凉水。充足的液体滚过喉管,顿时令科扎特恢复了不少意识。他完全地睁开双眼,费力地伸手握住了对方拿着水壶的手,稍微将它挪开,发出了声音:“卡列琳……”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冷?”褐发少女边问边放下水壶,捉起他的手想要帮着搓一搓他的手臂取暖,却很快发现他不论是手心手背还是手臂上都布满了细小的擦伤或是严重地泛着血光的伤痕,根本无从下手。

科扎特听见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这让他发现自己还有力气笑得出来。

他在暗淡的光晕中看清了她。她正蹲在他跟前,一副在西西里时常有的精干打扮,清瘦的脸上双眉紧拧,那双暖棕色的眼眸里有颗红钻似的亮光晃动。或许是了解到短时间内没办法使他暖和一些,她转而松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那一刻科扎特很想拥抱她。就好像福罗伦萨爆发瘟疫的那段时间,她退烧清醒过来以后出现在孤身一人待在工厂车间里埋头工作的他面前一样,卡列琳第二次在他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出现了。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对这个褐发姑娘说。但也像上回他最后只是沉默地抱住她一样,他张了张嘴,开口却是伴着疲惫的一笑:“我还有点渴。”

于是卡列琳动作一顿,紧接着抄起水壶给他喂水。

这回科扎特已经能够动弹四肢,他自己捧住水壶,不那么急地喝了几口水。卡列琳又从她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了几片面包塞给他。这时科扎特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光源——那是她右手食指上戴着的一枚指环,指环外侧镶嵌的类似于宝石的饰物上正雀跃着一团红色的火焰,被固定在它周围的灯罩似的小小方形玻璃罩给罩住,成了一盏只有一节指头大小的小灯。

瞧清这火焰的瞬间,科扎特的眼里闪过一丝撼动。

他用最快的速度平复下了情绪,接过面包片撕成块想要吃下,送到嘴边才发现自己脏兮兮的手已经让面包沾上了血污、沙砾和尘土。卡列琳见状摇摇头,又掏出两片干净的面包,撕成小块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

进食的过程中科扎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卡列琳带来的包袱——它□粮和弹夹塞得满满当当,如果不是拿出了水壶跟几片面包,恐怕很难再系上。

“隧道的出口……在哪里?”

“山的北面。那里的路不太好走,我来这里花了将近一天半的时间,途中碰到了两只野兽,所以用了不少子弹。”随口这么回答,卡列琳见他因为口干而有点咽不下面包,便又腾出左手来捞起水壶递给他:“你先补充好体力,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很难带着你安全从原路返回。”

“嗯。”吞下嘴中嚼碎的面包,科扎特接下水壶却并没有立刻喝水,而是转手把它递到卡列琳眼前,疲倦地冲她微笑,“你也喝点水。”

没有料到他的这一举动,她一愣,摇头道:“不用,我进来之前喝过了。”

唇边的笑容淡下来,科扎特不吭声,也没有放下水壶。这样静默了许久,他才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水。卡列琳暗暗松了松气,不想下一秒,科扎特就搁下水壶,前倾身子扶住她的双肩,凑上前来吻住了她干涩的嘴唇。

她狠狠一惊。她即使是蹲在他面前也不够他高,这方便了他顺利地用舌撬开她的双唇,凉凉的淡水便这么带进了她嘴里,还有几丝不可避免地从嘴角渗出,滑到了她的颈脖。

科扎特动作很快,灌完这口凉水就松开卡列琳的肩膀与她拉开了些距离,靠回石壁边,一点也不惊慌地看着表情怔忡的她。

“刚刚第一次给我水喝的时候,水壶明明是满的。”嘴边牵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出声——“就算真的喝了,你也只是喝了一丁点吧,卡列琳。”

事实被戳穿,褐发少女敛下了脸上怔怔的神情,低了低眼睑。

“水源很宝贵。”她说。

他点头,“但我们都得活着回去。”

她因而噤声。

半晌,她伸手拿起他搁在一边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她渴了太久了。

抬起头,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红发少年的微笑。

两天之后,他们两人回到了他们在福罗伦萨的公寓。嫚蒙按照卡列琳的指示将矿洞坍陷的事情告知了阿诺德,据她所说,这个态度令人极为不满的铂金发青年在当晚只身一人前往政府,找到了Mizuno喝茶——期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几乎是不做停顿地轻松解决了博尔恩公爵派在Mizuno身边的手下。

而后政府的搜救行动在最短的时间内展开,矿洞发生的事故在第二天就见了报。

博尔恩公爵不得不为这次事故承担起赔偿责任,这直接体现在了庄园里的下人连续几个月工资缩水的现实上。同时可喜的是,科扎特也终于顺理成章地拒绝了他投资掘矿的邀请,博尔恩不难猜测今后自己都很难再同他建立合作关系了。

直到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以前都一直被瞒在鼓里的艾琳娜在事后三番五次亲自到公寓探望科扎特,每回不是与维尔一起过来就是跟戴蒙·斯佩多一同前来拜访,几位贵客的频繁来往让科扎特他们居住的这条僻静街区在那段时间里都变得热闹起来。

不仅因矿洞的塌陷而落下了好几处重伤,科扎特还由于几天的滴水不进而患上了轻度厌食症,调养了整整三个月才痊愈。这段日子卡列琳既要顾着工厂又要顾着他这个病患,简直是忙得晕头转向——她从来都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人,在艾迪尔海德的医生母亲卡萝繁琐的交代下一改往日行事利索的风格,有点儿笨手笨脚地照顾起科扎特的生活,小心谨慎到甚至他要下床拿杯水都得把他教训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