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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初代同人)再见西蒙(42)

“带回来了!”站在餐桌边出神地听着什么的褐发少年回过神来,喊着回了她一句,就小心地抱住桶子跑向了厨房。

G挑了挑眉。

*

在乔托的邀请下,第二天换作科扎特去他家做客。卡列琳难得没有跟着科扎特一同出门,拒绝出去的理由也是一句刻板的“要看着安吉拉和安迪”,神态寡淡地对科扎特眼巴巴瞅着她的眼神视若无睹。虽然不知道的原因,但科扎特看得出来她并不待见乔托与G——就像她一直以来都不待见戴蒙·斯佩多一样。

与之相反的是,科扎特认为乔托跟G都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或许也有些先入为主的成分,可科扎特的确觉得乔托谈吐自然,一举一动中都不尽透露着善意,常常令科扎特回想起艾琳娜的模样。也因为那双和安吉拉一样澄澈的金褐色眼眸里毫无猜忌与疏离,乔托真诚的语态总让人不得不同他熟络起来。至于G,通常情况下话很少,显然远远不足乔托健谈,眼睛里却也从未表露过恶意——多数时候科扎特感觉他有点儿像卡列琳。

除此之外,科扎特发现镇上不论是孩子还是大人,但凡提到乔托都会眉语目笑。听说乔托从小在这个小镇长大,儿时便广受镇子里同龄孩子的欢迎,最机灵且有号召力的也是他。愈渐长大后,乔托温顺的个性倒不怎么变,不管是哪个辈分的居民都乐意与他打交道,再加上他父亲治安官的身份,彭格列这个姓氏在小镇中早已潜移默化地成了让人提起都忍不住微笑的字眼。

几番交往下来,科扎特开始时常和乔托、G一起去走访各地的贫民区,给予那些可怜的贫民资助。在多次的交谈当中,科扎特并无意外地认识到乔托的很多看法都与自己一致。他们都知道这样的资助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科扎特将自己几个月来做的事情都告诉了乔托——拜访西西里各个地区的政府,帮助贫民。他甚至没有保留地说出了他试图从意大利政府下手,改善西西里的行政环境,并遏制黑手党的横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乔托否定了。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当时还跟父亲探讨了这个问题,但是父亲的话更具有说服力,”他叹了口气,是这么说的,“现在的西西里政府是一盘散沙,科扎特。他们并不了解西西里,无法控制西西里人,因此依靠着黑手党长期建立下来的霸权巩固统治地位,对一切暴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黑手党的存在就和秩序一样没有办法根除,所以想要达到釜底抽薪的效果……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改善政府现有的行政环境。”

科扎特听完沉默了许久。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只是这种观点必然会将西西里要走的路洒上一层血色。

“只有西西里人才能管理自己。”他低喃道。

他跟乔托都没有将心知肚明的答案说出口。可他们谁都清楚,除了那个答案以外,再无正确的回答能够引领西西里改变现状。

有时科扎特会想,自己还太过年轻,改不了异想天开的天真。也许只有血的代价才能让他真正面对流血的选择。而到那时……他不能确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绝不会是他想要拥有的改变。

科扎特不会想到,他所谓血的代价,来得比他预料的还要快。

红火焰

科扎特从巴勒莫回到托尔托里奇时已到了正午。

他由火车站走出来,连续两天没有进食的情况令他感到有些头晕,几乎没法抬起头来让眼球接触阳光。缓了缓神,科扎特把马甲搭到了肩头,拉了拉帽檐走往小镇的方向。进入乡间后道路便不再平坦,昨天似乎刚下过雨,软趴趴的泥路踩上去难免令脚步虚软。

还是四月中旬的中午,烈阳已将路边的野草曝晒成了枯黄的颜色。

一时恍惚,科扎特不小心同一个脚步匆忙地迎面走来的人撞上,对方猛地趔趄一下险些栽倒。“抱歉——”搭在肩膀上的马甲晃了晃,什么东西从口袋中落了下来,科扎特顾不上去看,反射性地道歉过后望向被撞到的那人,却在瞅清对方的模样以后一惊,目光一紧:“您还好吗?”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身着面料普通的蓝色衣裙,妖娆的身段在衣裙精巧的裁剪下愈发凸显,一头随意披散的微卷棕发及肩,脸边几缕鬈发把她漂亮的瓜子脸衬得更加好看,高挺的鼻梁搭配上狭长的丹凤眼却有几分刻薄的面相,极易让人过目不忘。但科扎特惊讶的并不是这些。

他看到的是这个女人身上大面积的血污。不仅是衣服的一侧,就连头发上也沾了不少血迹,她看上去活脱脱就像从杀人现场逃出来的。

“没事,还好。”女人倒不介意差点儿被撞倒,大方地摆了摆手,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科扎特一眼:“先生您要去前面的小镇?”

她的神情泰然自若,好像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满身的鲜血惹人注目。

突兀的问题跟冷静的态度都令科扎特一愣,他收回自己诧异的视线,点点头,回答的同时心底忽然冒出了一点儿莫名的不安感,“嗯。”

棕发女人转动眼珠想了想,抬手拢了拢她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解释:“劝您最好别过去,那儿现在正危险,估计不会有超过一半的人活下来。”“镇子上出了什么事?”呼吸顿时滞住,科扎特闻言怔了怔,心里翻搅着的不安仿佛得到了应证,一股陌生的恐惧感攀爬上了心头,藤条似的紧紧箍住心脏。

“我出来的时候听说是加百罗涅家族的人在搜人,他们可不介意用点儿血腥的手段把他们要找的人逼出来,恐怕逮着无辜的人都会见血。”耸了耸肩,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儿紧张,“加百罗涅嘛,换了新首领以后就更加肆无忌惮啦,相比起来还是龙祥像个人,只可惜他派来护送我的手下都死光了……诶,先生,我不是叫你不要过去吗!”

眼见着前一秒还站在跟前的红发青年突然抽身离开,棕发女人停止了自言自语,扭过头来瞧着他跑出几步弯腰拾起刚才从他马甲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朝小镇跑去。还打算叫唤两声阻止他,她视线一拐却不巧看清了他拾起来的那样小东西,脸色霎时一变。

“我的上帝啊……那枚指环怎么在他手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红发青年远去的背影,她赶忙低下头来从腰间的裙带内侧解下一个小布袋,一股脑将里头的六枚指环倒在了手心里,果不其然见它们正发散着微弱的光芒,各自颜色不一,简直要闪花了她的眼:“噢老天,真见鬼!偏偏是这个时候碰上……”

暴躁地把六枚指环塞回了袋子里重新系好,她骂骂咧咧地又从衣裙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咬住烟蒂点燃了烟头,狠狠吸了几口便甩它落地,不忘泄愤似的踩上几脚,自认倒霉地嘀咕:“我得去看看,就算那小伙子死了也不能让那玩意儿落到加百罗涅手里……噢这真是该死的狗/屎运!”

就在她这么决定、科扎特心急如焚地赶向小镇的期间,镇子里早已呈现出炼狱般的景象。

一排排原本老旧却完整的房屋此刻都已被大火烧成了断瓦残垣,没有哪一间屋子的门窗中不窜出咄咄逼人的火星,屋梁断裂更是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然而这些全部都要被其他的声音没过——枪械扫射的惊人动静,居民的哭喊声尖叫声咆哮声,甚至还有在这冗杂的背景下刺耳的猖笑声。打扮得像是士兵的人三三两两手持枪械射杀平民,寻得快感与刺激般停不下手。

“看那名重罪犯什么时候露脸!”

“啊该死,婊/子养的敢把铁铲往我身上砸——”

叫骂声结束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教人心惊肉跳的枪响,紧接着是哄笑叫好声。他们是加百罗涅的常备军,在指挥官下达展开地毯式搜索的命令后就如饿狼般握紧枪支扑向了手无寸铁的平民,烧杀打骂无所不为,仿佛指挥官的命令就是特赦令,不论采取何种手段,只要将他们搜寻的重罪犯逼出来便可。残暴横行引起了镇中居民的反抗,士兵们也因而有了大开杀戒的理由。

有抄着农具的誓死抵抗的男人身中数枪瘫倒,有护着孩子的妇女被扯去衣衫□,有双膝颤抖地跪下求饶的老妇惨遭施暴,有慌张逃窜的人影在枪林弹雨中断气,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被烧伤的居民或是被枪杀的平民尸体,血色在地面积雨的坑洼中蔓延,把惨白的天际倒映成红色,绝望的喊叫与枪声交错,时而振动了水面,漾起的细小波纹让绯红的苍穹支离破碎。

莉莉的农场被湮没在漫天的火光里,牲畜不停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鸭鹅慌乱地扑闪着翅膀在半空中飞跳,奶牛紧张地冲破牛棚四处横冲猛撞。农场内的农工不是逃走便是被子弹贯穿了身体,莉莉护着瑟瑟发抖的安吉拉躲到了牛棚中,农场的地窖已被加百罗涅的常备军彻底清查,里头只剩下黑暗和尸体。

长靴踏出的脚步声跟谈话声来到了牛棚外,莉莉闭上眼睛低念着祈求上帝,搂紧怀里的红发女孩儿缩在有一堆甘草遮掩的角落中,自己也禁不住发起抖来。

“有人的话最好给我自己出来,否则就开枪扫射了!”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在牛棚门口响起,莉莉狠狠一颤,心下已料到了结局,猛然间瞥见两米外的墙脚边破了个小窟窿,多半是镇子里的孩子平时进来偷奶时钻的。她登时一个激灵,推了推安吉拉示意她看向那个窟窿,凑到她耳边呼吸颤抖地小声道:“快从那里钻出去……逃去教堂,教堂那儿会比镇子安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