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视着忽律，瞳中幽光大盛，缓缓道：“你长子已逝，若是陨命于此，鞑靼十二部群龙无首，将是一片散沙，糙原又将陷入血腥混乱之中——因此，你绝对不能用拿xing命来冒险。”
忽律闻言，长叹一声，再不开口。
半晌，他才道：“我答应你。”
他们两人下了城墙，忽律唤来部下大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平静道：“开城门。”
“可汗不可……”
无数声音在这一刻焦灼，忽律一摆手，这滔天声làng便消失于无形——
“开城门。”
他第二次吩咐道，平静，而不容置疑。
沉重的城门随着铁栓的拖动，终于缓缓拉开，城外的将士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浚身着黑甲，一拍麾下飞龙骏，越众而出，眼中因极度愤怒而冒出火焰。
“忽律——”
他咬牙切齿，看着这日夜惦记的仇敌，心中激昂，眉宇杀意激dàng。
“大将军！”
清冽的声音及时喝止道。
他抬眼望去，这才看到，被忽律高大身影遮挡着的一抹雪衣——
“大将军，忽律可汗愿意以此城来赎得xing命，鞑靼军立刻撤离，你可以安排我军入驻了！”
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的声音，清冷，然而带着无上的威仪。
周浚心中惊怒jiāo加，半晌，才咬牙躬身道：“臣……领命！”
晨露望了他一眼，不无歉疚转开脸。
……
大军鱼贯而撤，另一股却是鱼贯而入，晨露眼见双方人数均已过半，正要放下手中的利刃，却听忽律道：“你若是在此一剑杀了我，又当如何？”
“我天朝以礼义立国，又岂会做这等无信之事？！”
忽律回以轻松冷笑，“信义？！天朝皇帝曾有书道：结为兄弟之邦，永不相争，如今又是如何——你若不能让我信服，我军恐怕不能就此撤离。”
他一声令下，尚未撤离的将士们梗在城门前后，两边立即不得寸进。
晨露望着这相持诡异的局面，心中只跃上四个字——
骑虎难下！
第177章幽魂
“你待要如何？”
晨露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望着这城门前无言肃杀的对峙，心思飞转而过。
“来而不往非礼也……为了万无一失，你陪我一起出城。”
忽律微笑起来，微蓝瞳仁映入晴碧一洗的天色，虽然被挟持而立，却仿佛天神降临一般的傲伟。
他所说的，也并非是祈请，而是不容置疑的决然。
“可汗真是好决断……”
晨露凝望着他，片刻，居然也轻声一笑，四周围绕的鞑靼将士，只觉那高入云霄的雪峰好似在这一瞬迸裂四碎——
那笑意蹙在眉间，却寒似漠北极夜，说不出的诡谲清华。
“既然如此……我便奉陪到底。”
她曼声细语道，仿佛是才掷下金钿眉笔，由香闺中步出，素来清澈的眼中，却因这最后的一个“底”字，决绝冰封。
两人并肩而行，仿佛是最亲密的友人，一齐步出城门，他们的身后，cháo水一般的军队，又开始了通往彼方的迁徙。
直到暮色初露，栾城才重新回到天朝的辖下，城门之下，人头逐渐稀疏。
只听一阵马蹄疾驰，沈参将着了薄甲，骑马冲过城门，他一手执缰，另一手伸出——
“娘娘快接住！！”
未等他靠近，王帐勇士们便将他的马辔制住，他们生于糙原，手法异常巧妙，那马打着响鼻，却只是畏缩着不敢近前。
“沈参将，你先回去吧！”
晨露淡淡道，她手中长剑仍架在忽律脖间，丝毫不曾放松。
“可是——”
“之前大将军曾吩咐你听命于我，难道镇北军军纪如此松懈？！”
她语声仍是不大，却已带上金石之音。
沈参将策马不行，半晌，颓然泄气道：“遵命……”
沉重的城门被缓缓阖上，粗犷狰狞的láng旗翩然坠落，宣告这段短暂的沦陷到此终止。
“此去前路甚远，颇多荆棘，要有劳晨妃你随行了！”
忽律的意思，是要以她来要挟天朝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