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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283)

  忽律想起她临死前眼中含着泪,怯怯地望着他,口中只念着路琦的名字,那一幕,至今仍让他心痛。

  “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她被人从中原掳来,献于我阙前,我本该让她跟家人团聚,却眷恋她的温柔,将她生生留下,结果却是如此!”

  他低低说着,抚摸着玉上的纹路,指着那中间一个“茵”字,“这便是你母亲的闺名了!”

  路琦哽咽着,泪落成串,忽律怒道:“男儿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再哭哭啼啼,你便不是我的儿子!”

  他望着儿子,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叮嘱,全身却是软绵绵的,再使不出力来。

  他知道大限已到,于是嘶声道:“你先出去,请各位都进来。”

  众人涌入帐中,只见忽律面若金纸,已坐倒在榻上。

  左谷蟊王终究忍耐不住,凑前低声道:“可汗……”

  忽律睁开眼,眼中的凛然之威让他禁不住倒退了一步,他嗫嚅着,还是问出了口,“可汗身后,传位于何人?”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低哗,有人面露不忿,正想斥他明知故问,心怀不轨,却听忽律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给——最、qiáng、者!”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他视线逐渐模糊,望着其中几人眼中的得意,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安然的微笑。

  你们暂且染指这王帐吧……我的儿子,定会是这糙原最qiáng的王者!

  名震糙原,声摄天下的鞑靼可汗,十二部族的共主忽律,在这之后便陷入更深的昏迷,当夜咳血三升,气息奄奄。

  至此,最后一位景乐年间的传奇人物,也如风中残烛,命悬一线。

  天明后,人们发现可汗已经逝去,在收拾尸体时,有人在枕下拿起了一方绣帕。

  “奇怪,这是汉人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这儿?”

  那绣帕只有简单的图案,却仍是歪歪斜斜,好似完全不通女红之人所绣,缎面虽白,历经多年,早已泛huáng变松。

  众人诧异之下,却无人知晓,那是三十年前,攻破京城时,忽律从城墙上捉住的唯一物件。

  如果当初,是我接住了你,这一切,是否会不同呢?

  王帐寂静,只有远处的风雪呼啸,风声中,有歌手唱起了临别之曲:

  劈开雪山行走疾,

  步态威武似雄狮;

  我王远征中原时,

  勇冠天下无人敌。

  长剑出鞘锋芒厉,

  锐利如何看今朝。

  看今朝,英雄金甲归长天。

  番外4恨蹉跎

  莫见长安行乐处,空令岁月易蹉跎。……我们蹉跎了这么久,无论如何,都要寻回我们的幸福了,即使父亲反对,也在所不惜。

  天色已晚,周浚的营帐中,却是灯火通明。

  “大将军,京中终于有了消息!”

  副将面露焦急,将京中的密报递到周浚的手中。

  “有人扣下了公文,我们的三千人马根本准备不及!”

  周浚接到手,略一展看,道:“也就是说,晨妃失败了?”

  声音并无异样,副将却心中一凛,硬着头皮站直了,“是!”

  他应声道,满以为接下来便是雷霆之怒。

  半晌,堂上也无人说话,直到他腰间发酸,才听到周浚低低道:“罢了!”

  这一声含着遗憾,却也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睚眦yù裂。

  副将心中大惊:“大将军坐失良机,今后再难问鼎御座,却为何如此轻描淡写?”

  “就算做了皇帝,又如何呢?”

  周浚长叹一声,意兴阑珊地起身,踱到窗前。

  一轮圆月隐现,在树枝间支离破碎着,发出皎洁的微光,宛如,多年前的那一夜。

  茵儿,你好生在家待着,掩好了门,千万不要出去……

  我晓得的……浚哥哥,你也要小心,刀剑无眼呢,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那一夜,熊熊烈焰将京城包围,鞑靼铁骑长驱直入,在横天飞焰中,城,破了,国,颓了。

  那一夜,他怀着少年热血,尽忠职守,舍下青梅竹马的纤纤佳人,带着几百人回援宫中,却如螳臂当车,徒然白费。

  历经艰险,他率残部回返时,等待他的,却是空室无人——他的茵儿,已被鞑靼人掳走!

  恨!

  几乎要将心胸尽燃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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