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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47)

张若谷叹道:“我想着在丘阳府等你们,谁知这些王八羔子竟提前下手了!”

他蹲下来,把上薛蘅右腕,凝神探了一会,道:“还好,没伤到奇经八脉,但阁主怕是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之前的内力。”

谢朗长长地松了口气,吊在半空的心落下来。他不知薛蘅是怎么受了内伤,连声问,“蘅姐,怎么会伤了的?”

薛蘅无力地瞅了他一眼,再咳数声。张若谷想了想,向谢朗道:“你将她扶到树下去,让她坐直,将她背上的包袱拿开。”

他言语中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谢朗又为薛蘅之伤慌了心神,连忙照办。

张若谷在薛蘅背后盘膝坐下,道:“薛阁主,在下要为你运功疗伤,多有得罪。”说着双手慢慢举起,便要按上薛蘅背心。

谢朗愣愣看着,眼见张若谷的手便要挨到薛蘅的衣服,忽然大叫一声,“慢着!”

张若谷一口真气险些岔掉,他抬头,不悦道:“怎么了?”

谢朗本能地叫出一声“慢着”,自己都没有想清楚是何原因。张若谷这一问,他张口结舌,无言以答。

张若谷肃容道:“谢将军,运功疗伤相当危险,稍有不慎,两个人都会走火入魔。还请你保持安静,在一边帮我护法就是。”

谢朗心里嘀咕了一句:运功疗伤罢了,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我不会吗?

可他也明白自己习的是外家功夫,内力不足,虽然万分想替薛蘅疗伤,但只怕是心有余而气不足,只得怏怏地退开几步,蹲于一旁,紧张地观察着薛蘅惨白的脸色。

好不容易等到薛蘅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张若谷也松开了双手,谢朗一个箭步窜过去,将薛蘅扶住,轻声唤道:“蘅姐!”

薛蘅虚弱地睁开双眼,向张若□:“多谢张大侠。”

张若谷爽声笑道:“我可当不起这个‘侠’字,只不过痴长几岁,阁主还是叫我张兄好了。”

“多谢张兄。只是不知张兄为何------”

张若谷叹道:“我一离了那酒肆,便看见这班王八羔子,偷听到他们说要等你们到了丘阳后再下手。我想着先一步赶到丘阳等你们,再出言示警。谁知他们竟提前下手了,累得阁主受这一劫。”

薛蘅疑道:“敢问张兄,这些人是------”

张若谷“呸”了一声,言语颇为不屑,道:“他们都是东桑国的无耻小人!”

“竟是东桑国的人?他们使的功夫,薛蘅闻所未闻。”薛蘅暗惊。

“这些人都是东桑国的忍者。”

“忍者?”

“是,他们属于东桑国最神秘的一个门派,使的功夫诡异而残忍,称为‘忍术’。这个门派的人都叫忍者,性情都极凶残,在东桑国无人敢惹。”

谢朗骂道:“什么忍者,我看都是些王八乌龟,只会缩在壳里,干偷袭人的无耻勾当!”

“谢将军骂得痛快!”张若谷仰天大笑。

薛蘅又问,“张兄去过东桑吗?”

“东桑国远在海外,我是在前年去南梁国探望朋友的时候,一时兴起,乘船出海,到了东桑,将他们的十二岛走了一圈。也就是那次出游,才得对这忍术稍有了解。”张若谷越说越意兴横飞,“其实所谓忍术,不过是幻术的一种罢了。他们擅于运用周围的环境和人心的弱点,制造幻象。阁主只要记着,不为眼前之象迷惑,用心去对敌,这便行了。”

薛蘅点头道:“多谢张兄指点。张兄真是博闻广记,我也时时想着要走遍各国,奈何一直不能如愿。”

谢朗插嘴道:“蘅姐,你刚受伤,还是别再说话了。”

张若谷点头道:“是,阁主,你现在不宜劳累,也不能骑马。这样吧,我去帮你找驾马车来,到了丘阳府再说。”说着翻身上了骏马。

薛蘅仰起头,感激地望着张若谷,轻声道:“多谢张兄。”

谢朗忽然站了起来,道:“不敢劳烦张兄,还是我去找马车吧。”他刚踏出一步,又停住,讷讷道:“还是劳烦张兄吧。”

薛蘅不知他弄什么名堂,张若谷也摸不着头脑,但仍打马而去。

见张若谷远去,谢朗坐回薛蘅身边,低声道:“蘅姐,这人来历不明,只怕用心叵测,咱们还是自己走吧。”

薛蘅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喘气道:“人家若是用心叵测,咱们还有命坐在这儿?你之前不是说,他怎么看着都不象屑小之人吗?”

谢朗顿时语塞。

薛蘅伤得较重,一上马车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谢朗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心中抽搐了数下,猛然大叫,“停车!”

张若谷拉住马缰,谢朗跳下车,奔回受袭处,冲着那个在泥土中奄奄一息的黑衣人狠狠踹了两脚,才奔回来。

张若谷看得哈哈大笑,待谢朗跳回马车,朗笑一声,“坐稳了!”马鞭抽响,马车启动,又快又稳地前行。

“蘅姐,你醒了?”谢朗欣喜万分地望着缓缓睁开双眼的薛蘅。

薛蘅眼睛略动了动,便要挣扎着坐起来,“张兄,还要劳烦你煎药,实在是---”

张若谷将药汁倒在碗里,谢朗抢着端过,象奉着稀世珍宝一样端到薛蘅面前。薛蘅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这才醒觉药太烫,只得在床边坐下,嘴唇鼓气,凑到药碗前,一下下吹着。

他吹得嘴酸麻起来,薛蘅不耐道:“行了。”

谢朗笑着将药递给薛蘅,看着她一口喝下,心中欢喜难以言状。

薛蘅“咦”了声,抬头道:“这药里的人参------”

张若谷负手站在床前,眼睛里透出笑意,“阁主果然见识广,我这支北梁人参收了十年,没什么用,今日能派上用场,倒是幸事。”

薛蘅连声道:“张兄厚德,薛某实在承受不起。”

张若谷仰头大笑,他唇边威武的胡须也随着笑声微微颤抖。笑罢,他目光炯炯地望着薛蘅,道:“薛阁主这话可就太见外了,莫非是要赶张某走不成?”

薛蘅把碗顺手递给谢朗,拱手道:“是,张兄说得对,是薛某矫情了。”

她心里好奇,问道:“这药里的北梁人参,只怕当世找不出几支来,当年我二哥百求不得,却不知张兄是如何得来?”

谢朗看看手中的药碗,又看着她望向张若谷的眼神,只得怏怏地站起身,将碗放到药炉边。

可等他放好碗,转身一看,张若谷竟一屁股坐到了自己方才坐的位置,手也搭上了薛蘅的手腕。

三七、豪气能克雪岭虎

谢朗总算是看清了张若谷的面色,但也费了番力气才将已到喉边的一声大叫吞了回去。

薛蘅却一惊,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张若谷的手指宛如铁楔一般,她便不再动弹。

张若谷眉头渐渐凝重,似是遇到一个棘手的难题。谢朗连声问道:“怎么样?伤得很重吗?还是药不起作用?”

张若谷眉头又舒展开来,向薛蘅笑道:“阁主且放宽心,这种北梁人参我还有很多。阁主只要再服三天药,半个月内不乱动真气,就能康复如初。”

谢朗一颗心悠悠落地,看张若谷的手还搭在薛蘅手上,便老大的不自在,如同有虱子在身上咬一般,偏又不知这虱子从何而来。

薛蘅道:“只不知张兄如何得来这么多北梁的珍贵人参?”

张若谷却还不松开她的手腕,道:“说来也有意思,这些北梁人参我没有花上一分银子。”

“哦?”薛蘅来了兴趣。

张若谷侃侃而谈,“十年前,我游兴大发,到了北梁国,本来是想去会一会傅夫人,谁知傅夫人闭关了。我只得四处游荡,游到了雪岭。那时正是寒冬腊月,我在雪岭最深处迷了路,只得挖树根、喝几口烈酒撑着。熬了几日,眼见树根也没得挖了,而带着的烈酒也只剩一壶了,我一气之下,便将那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想着即使是死了,也要做个醉死鬼。”

薛蘅道:“想来阎王爷不收醉死鬼,张兄又回来了。”

张若谷仰头笑了笑,道:“阁主说得是。我正想着如何打得阎王爷送我投个好人家,却觉地震山摇,林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虎叫,然后就是一阵阴森的狂风。”

谢朗也听得来了神。他虽与平王经常出围打猎,但不管是在西山还是在皇家的围场,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打到过老虎。即使有一次陪景安帝狩猎时,众人合力围狩了一只老虎,但那是为讨好帝君的臣子早就在围场中安排好的,老虎从御苑中运来,而且事先饿了数日,瘦骨嶙峋,气得景安帝狠狠责斥了一顿。此刻听这大胡子竟在人迹罕至的雪岭遇到过老虎,大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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