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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102)

听她怒骂,清南君稍稍清醒,睁开双眼,见她侧头流泪,长长的睫毛因羞愤而不停颤动,一时呆住,片刻后缓缓离开清洛身子,坐于她身边草地之上,默然不语。

清洛略略松了一口气,怕他再度失去控制,不敢再出言激怒于他,只是努力运气往被封穴道冲去。清南君沉默良久,终伸手替清洛解开了被封穴道。

清洛急速跃起,向后倒退几步,抱起小鱼儿,冷冷道:“郡王,七日之期将到,请你信守承诺,赐我解药,我自行去‘鬼哭峡’会我大哥,你我从此互不相干,永不再见。”

听她说出“互不相干,永不再见”,清南君身躯一震,眼中慢慢浮现凌厉之色,转瞬又带上一抹得意之情,他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托在手中,淡淡道:“也好,反正你心中只有你家大哥,这是‘七日追魂丹’的解药,多谢你将我护送至叶州。你走吧!”

清洛将信将疑,但见他语气真挚,面色伤感,不似欺骗自己,便寒着脸,取过他手中药丸,仰头服下,转身便往外行去。却听得身后传来清南君得意的哈哈大笑,心知上当,回过头来怒视他道:“你———!”

清南君站起身来,拍拍身上草屑,意态悠闲地走到清洛身前,凤眼微挑,十分得意:“小丫头,如果我告诉你,你七日之前服下的那颗药丸只是一粒大补丸,而你刚才服下的才是真正的‘七日追魂丹’,你又会怎么办?”

不待清洛回答,他仰天大笑:“小丫头,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跟着我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出发去‘鬼哭峡’,我还答应了你大哥,要带你过去与他相会呢。哈哈,萧慎思啊萧慎思,我龙祈墨就过来了!”

‘鬼哭峡’前,漫山遍野的营火使夏夜的风都带着一股悲壮之意,这几日青王军不分白天黑夜,轮流上阵,战线一寸寸向营寨推进,南疆军在萧慎思和靳然的指挥下,众志成城,拼力死守,伤亡惨重,方将敌军拒于壕沟之外。但众将士都已是疲惫不堪,寨中水粮兵刃及伤药等物也渐渐有些缺乏。

这日亥时,青军在经历了又一波抵抗之后,终停止了车轮战,两军罢战,山野迅速安静下去,繁星点点,云淡风轻,夜雾轻涌,片刻之前的杀伐声消失不见,仿若瞬间到了另一个宁和的世界,只是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声,提醒着人们这里随时可变为人间修罗场。

萧慎思与靳然在寨内巡视一番,回到指挥室,两人均感心情沉重,眼见伤亡越来越多,都担忧不知能否撑到清南君回击那日。

萧慎思回想着以前所学兵法中诸策,想来想去一时都找不到什么良计,过得一阵,抬头向靳然问道:“飞鹰还没有飞回来吗?也不知郡王那边形势如何了?”

“按时间推算,也快要到了。郡王如果顺利拿下了龙子通,今日应该已经到了王都了,就是不知王都那边形势如何,能否顺利回援?”靳然轻摸着下巴沉吟道。

“对了,靳军师,青王那边有没有象你们驯养的那样的飞鹰?”

“没有,‘小黑’是郡王几年前从巫神爷爷那处得来的,亲自驯养,只认得郡王和我及军中几个大将,整个青国只此一头,青王军中并没有这样的飞鹰。”

“那就好,郡王只要能顺利拿下龙子通,如约定那样封锁消息,青王就应该不知他已攻向王都,现在就是等着郡王回援了。”萧慎思轻轻点头。

脚步声轻响,公孙怀玉端着两碗凉茶进来,笑道:“两位将军辛苦了,快来喝碗凉茶,消消暑气。”

萧慎思道声多谢,伸手取过一碗,仰头饮下。靳然自那日被公孙怀玉犀利言辞逼住以后,一直不太敢与她说话,此时见她妙目盯着自己,似是责怪自己心眼小,不领她情似的,只得端过碗来轻轻饮了一口,皱眉道:“公孙小姐,你这是熬的什么凉茶,这么股怪味道,喝下去好象还有热气四窜的感觉,这怎么清热去火啊?”

“靳军师,你这可是孤陋寡闻,见少识浅了,这是用金蓁花加杨梅叶和苦杏子熬出来的凉茶。你们南疆以往惯用的凉茶均是固本清源的,讲究护住心肺清凉之处,抵御外来邪火。但我这凉茶,讲究以热攻热,这凉茶初起的热意可将人体内的热气融合入血脉,迅速发散,驱出体外,只要你熬过这一瞬间的热意,之后感到的便只有凉爽了。靳军师,现在有感觉了吧?”公孙怀玉见靳然脸上渐露惊讶之色,得意说道。

萧慎思听她所言,剑眉一跳,轻念道:“一味抵御是传统之法,以热攻热?”

他猛地跳了起来,朗笑道:“怀玉,真是多谢你一语提醒梦中人!”

靳然急忙问道:“萧将军,你可是想到什么妙计了?!”

萧慎思在房中踱得几圈,将诸环节细想了一遍,觉得大为可行,抬起头来见公孙怀玉目中尽是倾慕之色,痴望着自己,纵是端方如他,也不由愣了一下,幸好此时靳然开口道:“萧将军,快将你所想妙计告诉我们吧。”

“靳军师,我们这几日一直想的是如何拖住青王,不让他得知郡王已拿下龙子通,攻去王都的消息。”

“是啊!这正是我们这一万人马拼死力战的目的。”

“如果是几日之前,这还可说是我们的目的,但按时间推算,郡王今日应该已攻克王都,收取青国大部分疆土,而且十万铁骑已在回援的路上。那么我们还有没有必要一味怕青王知道真相呢?一味抵御他的进攻呢?”萧慎思微笑道。

靳然慢慢地明白过来,眼神一亮:“是啊,此一时彼一时,你说青王要是得知龙子通战败,王都被占,他会是什么反应啊?”

“正是,青王军虽兵力占优,但这几日攻寨不利,伤亡也重,士气定然也有些松懈,他本就有些疑心郡王不在此处,是那日我弯弓射箭之后他才打消疑虑,你说,他要是得见我的真容,第一反应是什么?”

两人越说越是兴奋,条理也逐渐理清,靳然站起身来道:“不错,两军对仗,如两个高手对招,不管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的气场绝不能有所松懈,否则必会被对手乘虚而入。”

“打仗行军,有进攻也有撤退,这些都是正常的,但最忌讳的是撤退的时候没有章法,慌乱行事,那时就相当于人的气场中出现了一个破绽,我们现在就是要抓住这个破绽,寻找唯一的一个机会。如果做得好,可能就不需要等到郡王回援了。”萧慎思微微笑道。

靳然接道:“到时我还可以向我方内应打出旗号,着他扰乱青王心神,人为制造混乱,那就更有可乘之机了。”

公孙怀玉也逐渐听明白,不由问道:“那到底什么时候让青王知道真相为好呢?”

萧慎思望向门外广褒无垠的夜色,沉声道:“如果没有意外,等飞鹰飞回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了。只是,需得想想办法才能保住飞鹰啊!”

次日破晓时分,青军再度发起进攻,青王似是因久攻不下,有些不耐,带着两个儿子策马立于数千名亲兵队形之中亲自督战。

萧慎思戴着面具,立于寨门之上,与靳然从容指挥着南疆军进行新一轮的抵抗。靳然看着营前战况,想到飞鹰飞回之时,便是决战之刻,禁不住有一丝兴奋。侧头见萧慎思身形坚定挺直,面具之后的眼神沉着刚毅,不由有些惭愧:自己枉为郡王手下第一谋士,终究还是年轻浮燥,需得多多向萧将军学习才是。

当晨光普照大地之时,靳然欢呼道:“萧将军快看!飞鹰飞过来了!”

萧慎思眯眼望向天空,隐见一黑点在蓝天中盘旋飞翔,他也有一丝兴奋:“飞鹰飞回,郡王那边应该成了,就看我们的了,靳军师,我们一步步来吧!”

号角齐鸣,战鼓巨响,青王听得南疆军喊杀之声大盛,抬眼望去,见清南君雪衣银面,纵马而出。出人意料的是,他此刻竟未负巨弓,而是手持一杆银枪,亲率上千名将士,如银龙呼啸,惊涛拍岸,狂风怒卷,冲入战场之中,枪似游龙,寒光凛冽,威不可挡。青王不由皱眉道:“这小逆贼!什么时候枪术也变得如此高明了?”

正在这时,南疆军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飞鹰飞回来了!”青王心头一跳,他知清南君桊养了一头飞鹰,可以长途送信,不由想道:这畜生带来的是什么消息呢?

眼见南疆军营寨前一文士模样的人仰面向天打出旗号,知定是那靳然在发出信号要飞鹰降落。青王咬牙喝道:“射箭!将那畜生射下来!”

青军还不及执行他的命令,上千名南疆军箭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弯弓搭箭,只是这次他们射出的居然是涂了松油熊熊燃烧的火箭,青军猝不及防,许多人身上被火箭射中,哭喊哀嚎,乱冲乱撞,一时阵形有些散乱,射向空中飞鹰的利箭并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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