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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125)

思月郡主见他眉间轻锁,叹道:“思儿,母亲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母亲请说。”萧慎思忙收回思绪,望向思月郡主。

思月郡主将小鱼儿抱到腿上,边喂他喝着茶水,边轻声道:“你父亲既坦然而去,又留下那句话给你,必有他的道理。你不要顾忌太多———”

正在此时,震天的马蹄声响起,数匹骏马由北边官道上疾驰而来,萧慎思眼光掠向众骑,眼角急跳,“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思月郡主转头望去,只见来骑疾驰如风,马首均插着紫色腾龙军旗,马上兵士厉声叫道:“边关战报,十万火急!所有人等,速速闪开!”马鞭不断抽打身下骏马,数骑如闪电般从流芳亭前掠过。

萧慎思面色大变,惊出一身冷汗,半晌方缓缓坐下,思月郡主忙轻声问道:“怎么了?”

“边关爆发大规模战事了!而且我朝败退,有大将阵亡了!”萧慎思语调滞涩,眼神黯淡。

“啊?!你怎么知道的?”

“马上插的是紫色腾龙军旗,而且士兵头上军帽插素,这是大将阵亡,边关战事告急时才能使用的,天燕两国又打起来了。”萧慎思越说越是难过,想起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数万精兵,想起曾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众将士,现如今边境狼烟再起,国家陷入危机,难道从此真要江山飘摇,百姓流离了吗?

思月郡主沉吟道:“有些怪啊?”

“母亲有何发现?”

“思儿,以那燕九天的脚程,沿西线而上,应该早就到了燕国,与他儿子相会,也应该将你的话转告给了那燕行涛,可为何,燕国还要与天朝开战呢?你既说是大将阵亡,肯定战事激烈,这样大规模的战事,又是在和约期内,不经燕皇许可,边关大将是不能擅自决定的。”

萧慎思得母亲一言提醒,也觉事情怪异,难道那燕九天还未赶到燕国吗?但以行程来算,应该早就到了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路上耽搁了?

望着郊外萧瑟的深秋景色,他逐渐平定情绪,抛去战争的阴霾,恢复镇定神态,轻声道:“母亲,不管怎样,我们先进京,进京后一步步来。”

“思儿,你想好进京后要如何行事了吗?”

“是,母亲,还需请您帮忙,和思儿去见一个人,想来现在只有她能帮思儿了。”

京城西,舒阁巷。

礼部侍郎舒幼节的府第内,曲廊邃宇,垒石以成山,通泉成平池。虽值深秋,也觉明净如妆,错落有致。

舒幼节出身于名门望族,文武全才,少年游历江湖,青年出仕,官至礼部侍郎,与当代数名大儒颇为交好,其治学严谨,门生无数,礼书诗节之名极盛,深受朝野民间推崇敬仰,其居住的街巷也被人称之为‘舒阁巷’。

舒幼节眉间略带疲倦,立于书房窗前,凝望着窗外略显萧瑟的秋竹,想起因孟鸣风入狱后纷乱的朝中局势,想起今日边关紧急军情给朝廷带来的惊天大变,纵是端谨如他,也觉心绪纷扰,难以成眠。

正在嗟叹之际,忽听得院内轻响,似有人轻轻从墙头跃下,他年少游侠,也有一身武艺,悄悄抽出壁上宝剑,疾步走到廊下,轻喝道:“什么人?”

一个黑影从墙角前行几步,单膝跪地,沉声道:“见过舒世伯!”

舒幼节“啊”了一声,收起宝剑,急步向前,问道:“是萧贤侄吗?”

“正是侄儿。”

舒幼节快步上前将萧慎思拉起,环顾四周,轻声道:“快随我来!”

两人在内室站定,萧慎思再度行礼,舒幼节忙止住他下拜之势,道:“贤侄总算赶回来了,我正为你担忧呢!”

“侄儿一路北上,至会州时方得到恩师入狱的讯息,遂悄悄入京,知恩师与世伯素来交好,情谊非同一般,特来拜见世伯,请世伯细说详情,侄儿好相机行事。”萧慎思诚声道。

见舒幼节半晌都不回答,萧慎思心一沉,抬起头来,直视他道:“侄儿知此事牵连甚广,极为艰险,如果世伯觉得为难,侄儿不愿为难您了,这便告辞。”

舒幼节忙伸出右手,拦住他的去势,沉默片刻,望向萧慎思恳切的眼神,轻叹道:“萧贤侄,你知道吗?令师与我本是同门师兄弟啊。”

“啊?!”萧慎思大吃一惊,他只听父亲说过,朝中之人最可信任的便是礼部侍郎舒幼节,堪称刎颈之交,万事皆可托赖,所以潜入京城安顿好母亲和小鱼儿后,便趁夜入舒府来打探消息,却万万没料到他竟与父亲是同门师兄弟。舒幼节出身于京城名门望族,身世可考,可父亲到底是何来历?母亲当年百般寻找于他,为何会毫无音信,他与舒世伯又是拜在何人门下?

不及细想,舒幼节清方的声音响起:“关于孟相与我师门之事,我不便详细告知于你,只是请贤侄相信,万事世伯我皆可相助于你。”

“多谢世伯,请世伯详说。”

“唉,此次令师获罪入狱,朝中牵连甚广,令师一脉的官员多受牵连,依太后的意思,便要即刻将令师定罪,只因皇上也有些犹豫,我与朝中半数官员又拼死力保,才将这案子暂时押了下来,但形势不容乐观。我今日本想去天牢探望令师,都被林国舅拦于刑部之外。而且,朝中今日又出了大事啊!”

“可是收到边关战报,战事告急?”萧慎思问道。

“原来贤侄已经知晓此事,不错,今日边关急报,燕军撕毁和约,悍然入侵,与连州朔州守军激战三日,攻破了连州和朔州二城,常将军阵亡,乔庆德败退至仁州一带,虽重筑防线,但也是岌岌可危啊!”

“常将军阵亡了?!”萧慎思身形一晃,双目逐渐湿润。自己十八岁入军营,从一名普通的营管升至大将军,常华常副将提拨照顾之恩不可抹却。常副将为人沉稳细致,自己年少轻狂时,数次救己于危难之中,及至后来自己升至大将军,成了他顶头上司,他也是默默地在旁协助,不管是兵力调动、精兵训练还是战粮运输筹措,他都给予了莫大的支持与帮助,此刻闻他阵亡,不禁心痛神伤,再想起边境烽火正炽,惊天阴谋逐步逼近,更是心乱如麻。

舒幼节观他神色,知他心思,轻叹一声,转至五弦琴前,十指劲捻,苍凉的歌声绕梁而起:

“沧浪濯缨,烁烁长枪

望北疆

浮云怒卷,霜角辕门

烽火乍燃,醉卧沙场

明月照边州,铁马纵冰河

愿将此身赴凌云,男儿自是战场息!”

歌声中,萧慎思仰望窗外夜色,回想当年峥嵘军营岁月,遥想边疆将士拼死抵御强敌,如雪傲气渐涌心头,持起桌上长剑,弹剑长吟:“愿将此身赴凌云,男儿自是战场息!”宝剑轻嗡声中,他拜于舒幼节身前,朗声道:“侄儿要重上战场,要平息两国战事,请世伯相助成全!”

琴声渐歇,舒幼节叹道:“贤侄,你现在是太后急欲捉拿之人,怎能再上战场?你可知今日朝堂之上,激辩一番,最后决定由谁来统领十万大军出援仁州吗?”

“谁?”见舒幼节眉头深锁,萧慎思渐感不安。

“唉,今日收到边关急报,朝野震惊,太后下旨,罢免盛诚之兵部侍郎一职,责他疏怠军情,命原禁军统领陆卓影接任兵部侍郎一职。”

“陆卓影?此人是何许人,似未曾听说过。”

“这人名不见经传,据传武功高强,数月前出任禁军统领,太后对他十分赏识,说他不仅武艺高强,且熟识兵法,通晓行军打仗,值此危难之际,破格提拨,林国舅一力支持,皇上无奈之下只得下旨任命他为兵部侍郎了。”

“那,是由这人来统领大军吗?”

舒幼节轻轻摇了摇头:“不,太后和国舅意思,最后决定由章王统领十万援军,明日启程,开往仁州!那陆卓影则随军予以协助,实际上应是太后派在章王身边节制于他的。”

“章王?!”萧慎思惊疑道:“为何会是章王?他不是一直做着闲散王爷吗?他是先皇二弟,自吴王被以谋逆罪全家处死以后,宗室凋零,除了皇上,皇族就只剩下章王这一支了,现在将他派上战场,他一文弱王爷,闲散惯了的,怎能担此重任?”

“是啊,朝臣们对此也多有议论,可太后言道,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宗室子弟应为皇族作出牺牲,以为天下表率,方可激励士气,我欲和同僚反对,却被太后以孟相性命相逼,最后只好妥协了。”

萧慎思越想越是心惊,感觉朝廷正被吸入一个大漩涡中,摇摇欲坠,林太后到底想做什么?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思虑再三,压下原来想上战场的打算,总觉得更大的阴谋要在这京城展开。来回踱了几步,问道:“世伯,那章王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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