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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18)

由于清洛曾向萧慎思提及过有燕军探子潜伏天朝军营的事情,故此有些行动皆是秘密的进行着,仅少数几个将领能够接触到主帅的真实意图。因为此仗萧慎思的计策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惑敌之计至关重要。

这几日清洛仍是歇在萧慎思帐内,萧慎思也不来打扰她,夜间有时看军报研究军情至很晚,清洛早已在竹榻上睡去,他便吩咐亲兵在地上铺上地毡,和衣而睡,清洛每早醒来,都觉有些不好意思,萧慎思却只说不妨。清洛见萧慎思如此亲切,手脚益发勤快,将萧慎思营帐内收拾得片尘不染,井井有条,有时还溜去河边捕来几尾鱼熬上鲜美的鱼汤奉上来,萧慎思更加觉得这李兄弟是如此贴心可亲,一时见不到她,竟都要问上一问。而几日下来,经过林归远的悉心治疗,清洛的臂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建成八年九月十日夜,厚厚的云层遮掩了天上的明月和群星,河面的风渐渐的大起来,一派风雨欲来的态势。

中军帐内,所有的高级将领齐聚于内,听萧慎思作大战之前的详细布署。

萧慎思身着主将盔甲,巍然而坐,向众将说道:“经过这几日来各路消息的反馈,可以断定,燕军不欲与我军在水上决战,也不愿与我军在开州进行城防攻坚战,而是假装将主力全数撤往开州,其实大部分是埋伏在河岸过去的树林内,欲待我军攻过去上岸时人马未曾齐备之态,先以箭弩劲射,再用骑兵冲击。”

那吴先锋低低的骂了一句:“这燕贼,恁地狡猾。”

萧慎思笑道:“其实他们打的是如意算盘,他们藏身密林之内,想的是两条路皆可行得通,如我军主力船队来袭,他们在密林之内既可守,又可攻,但如果我军不上当,另行设法从其他的地方上岸,主攻开州,他们又可掉转头来与开州守军夹击我军。他们想的倒是周全,只是忽略了一处地方而已。”

萧慎思续道:“今次我的战术思路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敌人给我们设伏,我们就反过来给他们设伏。”

他站起来走到几天前刚刚绘制的一副地形图前,指着地图向众将讲解:“等子时一到,我军主力便乘卫将军的船只悉数向对岸驶去,同时摆出大张旗鼓的势头,但又要作出假象,让敌人摸不透到底有多少军士在船只之上。”

“我则和常副将带领万名骁骑营的士兵于戌时末出发,由老练的船夫带路由东边的鬼难缠上岸,估计子时中可到开州城前,到时我们会虚张声势,作出大军包围开州之势。”

“在河岸密林之内的燕军首先见我军战船来攻,由于他们设伏在先,心内最在意的肯定是我军会不会上当,如果见我军战船声势浩大,但人员却不能具体得见,必会有所疑惑。那时我们这一万骑兵造出来的主力已偷渡过涞水,包围开州之假象传到他们的耳中,他们定会认为我军识破他们的奸计,那时燕军会将大部分主力转攻开州,与开州守军夹击我们这一万骑兵。”

“这时我们这一万人会想方设法尽全力将敌军两边的主力拖住,延迟片刻,此时我军主力应已登岸,何副将切记要迅速控制河边局势,将敌军留在密林内的少部分军队彻底消灭,然后迅速沿河边疾行,到东边‘鬼难缠’过来的这个小山谷设伏。”说着他指向了地图上涞水北岸靠东边的一个小山谷。

众将听到此处,恍然大悟,群情激动,倾倒于主帅的妙计。

萧慎思见众将领悟他的计策,欣然而笑,道:“我们这一万人会血战敌军之后,慢慢的假装败退,将敌军引向这个山谷,敌军那时只会以为我军主力全部在攻城,被他们击退,溃败而逃,不会想到我们虚虚实实,主力早已在山谷内设伏,定会倾尽城外和开州城内的全部兵力追击我们这一支队伍,所以待得我们将敌军引入山谷,就是我军胜利之时。”

“此次战斗,最重要的是要该虚张声势的时候虚张声势,该迅速解决战斗的时候决不要迟疑,掌握好时间,才能配合无误,取得最后的胜利。各位将领,听明白了吗?”萧慎思大声问道。

“听明白了!”各将齐齐亮声应道。

“听明白了就各自准备准备,准时出发!”

萧慎思见众将出了营帐,转身去拿兵器架上的丈二银枪,却见李清洛依然立于一旁,便微笑道:“小兄弟,你安心在此等候,待我收复开州,救出你爹,再派人来接你。”

李清洛摇头,坚定的望着萧慎思的眼睛,道:“将军,我要同你一起去。”

萧慎思柔声道:“兵凶战危,你的伤刚刚好,我怎么能让你同我一起去冒险?你还是在此地静候佳音,我一定会帮你救出你爹的。”

李清洛只是摇头,神情却是无比坚决。

萧慎思想了一下,慨然道:“既然小兄弟要上阵杀敌,那我就成全你,只是你需当时刻随我左右,不要离得远了,切记切记。换上盔甲,随我来吧。”

李清洛大喜,挺身立正,大声应道:“末将得令!”

萧慎思见她答得有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今晚我们这一万人马只怕能够有命回来的不多呢。”

旋又收起伤感的情绪,朗声道:“出发!”

营门口,一万精兵正默然而立,等候着他们的主帅。

萧慎思、李清洛及一众血衣亲卫正要策马而出,一人一骑急匆匆的追了上来:“萧将军,李兄弟,这么精彩好玩的事情你们怎么可以撇下我呢?”

李清洛回头一看,“咦”了一声,问道:“林大哥,你来做什么?”来者正是林归远。出人意料的,他竟也骑着一匹战马,手中三尺青锋,身着银色盔甲,说不尽的意态潇洒,风流蕴藉。

萧慎思见她叫“林大哥”,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又转向林归远道:“归远,我知你身有武艺,但一直以来你都不忍心杀生,只在后方抢救伤员,这次还是不要随我们上战场了。我们这次可危险得很啊。”

林归远淡淡一笑,又看一眼李清洛,答道:“这次我如果不随你们去,只怕会终生遗憾。”

萧慎思知他甚深,并不力劝,大声喝道:“天朝的英雄们,随我来。”拨转马头,率先向东奔去,李清洛、林归远及血衣亲卫紧随其后。

夜色下,天朝军队与燕军的决战终于徐徐拉开了帷幕。

萧慎思这一万精兵疾行于河边,不多时便到了“鬼难缠”渡口,常副将及其亲兵早趁着夜色和船夫们将几艘船只驶到了岸边等候。众人上得船来,虽觉拥挤,但仍有条不紊,战马早给用软棉包住了四蹄,用布罩住了口鼻,为的是怕惊动敌人。

急流险滩中,萧慎思仍是稳立船头,夜色中身形坚定,李清洛望着他,心中大定,刚开始有的一点因大战而来的忐忑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归远站立在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小兄弟,你怕不怕?”

李清洛摇了摇头,忽又好奇问道:“林大哥,你竟然是会武功的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林归远叹口气,答道:“我倒宁愿自己是一个平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会的好。”

忽地船只一阵摇晃,李清洛猝不及防,身形大幅晃动,萧慎思眼明手快,伸手将她扶住,柔声道:“可要站稳了。”

黑暗中,林归远已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半晌方收了回去。

十五、血染长袍意难平

子时初,涞水北岸,河岸半里处的密林内。

大批燕军正悄无声息的守候于此,这几日对岸的天朝军队日日摆出强大的攻势,令他们时刻绷紧着一根弦,前两日尚是见到天朝有欲攻击的态势才将兵马撤往树林,却总是等到一场空。后两日众将不耐烦起来,干脆就驻军于树林内,时刻准备着伏击天朝军队。

这日,探子终于送来了确切的消息:萧军要正式大举攻过来了。燕兵们既紧张又兴奋。他们使尽计谋拿下开州,本以为可长驱直入,直捣天朝京都,不曾想被李正益破坏了好事,又被萧慎思赶回了北岸,众将皆感觉颜面上有些挂不住。如果开州再失守,那真是不知如何回去见燕王了。当得知萧慎思终于中计,以为他们主力撤往开州死守,大举乘船来攻,个个心中得意得很,誓要报一箭之仇,如果能擒住萧慎思本人,那就再完美不过的了。

密林外,一个哨兵匆匆的奔了过来,在一名主将面前跪下禀告:“禀大皇子,敌军十余艘战船,正式向这边进发了。”

那大皇子身形高大,面目英俊中带着一丝阴沉,正是那夜刺杀萧慎思剑伤李清洛的高大黑衣人。

他问道:“可曾看得真切,萧军真是大军皆集结于船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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