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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25)

李清洛望着萧慎思坚毅的神情,心下大是感激:虽然大哥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朝考虑,必须要亲自走一趟燕国,但其中为了自己的拳拳之情,着实叫人感动。不由下定决心:这一趟燕国之行,自己便是舍上性命也定要护住大哥周全,并不是为了天朝安危考虑,只是为了成全自己对大哥的一片敬慕感激之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慎思忙着对边境驻军作着最精细的调配,又要如常操练兵马,又要安排各州各府作好防范明春燕军来袭的各项准备,忙得不可开交,经常夜色沉沉时才回到府衙。

林归远和李清洛两人则一头钻进了毒经里,李清洛悟性极高,虽然以前陆先生授课时只稍稍的涉及了一下医术,但一段时间下来,她对毒经的领悟已让林归远刮目相看。只是任两人如何努力,也没能找到最好的方法来救治李正益,加上不敢轻易下药,故李正益也一直没能苏醒过来。其间李正益换洗擦身之事,林归远皆一力揽了过去,李清洛心中暗暗庆幸又深深感激。若是此时有人问她:大哥和二哥二人孰轻孰重,只怕她也答不上来。

这段日子对李清洛来说实是颇为难熬。一来忧心亲人,二来要耗费大量心力于毒经之上,三来还要时刻注意遮掩自己的女儿身份。每日都要穿上长衫,戴上青帽,故意学着男子走路,一段时间下来,竟让她也学了个形似神似,林归远经常在心中暗赞:自己若不是早就识破她是女儿之身,凭现在她的一举一动,不把脉详查,还真难看出这三弟原是纤纤少女。有时清洛在萧慎思面前稍露一些破绽,他倒还设法替她遮掩过去,李清洛却只道自己运气好,看来老天保佑,这“兄弟”还能继续当下去。只是有时这女儿洗漱之事难以在郡守府内解决,实在难熬,便偷偷溜出府衙到杨大婶处求助,杨大婶屡次劝她注意男女之别,不要再在军营中厮混,她也只是唯唯答应,却死也不肯离开萧林二人。

这一日清晨,李清洛早早的便起来,去厨房替萧林二人准备早餐,当她穿过庭院时,一物掉入颈中,冰凉刺骨,抬头一看,一片片洁白的雪花正纷纷扬扬潇潇而下,她禁不住开心大叫:“下雪了,下雪了!”想到大雪封境之后便可前往燕国,激动得一时忘形,直冲入萧慎思的房间,萧慎思却不在房内,想来是到后院练功去了,她又如一阵风似的刮入林归远房间,口中乱叫:“二哥,快起来,下雪了,快出来看呀。”说着便去拖仍拥被高卧的林归远。

林归远正睡得迷迷糊糊,耳中听到李清洛胡喊乱叫,一时没想周全,便在清洛的拖拉下掀被而起。

李清洛将他拉扯下床,两人齐齐怔住:原来林归远身上竟是仅着贴身亵衣,李清洛猝不及防,已将林归远身上情景尽数收入眼中,两人愣了一下,忍不住同时尖叫,清洛脸上腾起一片红云,掩面狂奔出房,却正巧和推门进来的萧慎思撞个满怀。

萧慎思见李清洛撞了自己之后仍掩面而奔,叫了一声:“三弟?!”清洛却不理他,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萧慎思回头见林归远也是满脸通红立在床前,感觉甚是奇怪,便问道:“二弟,你和三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归远喃喃道:“我倒是想有什么事发生,可偏偏什么事也没发生。”

萧慎思见他说得没头没脑,也并未过多的放在心上。

及至李清洛将早餐准备好,前来唤萧慎思用餐,却怎么都不肯来唤林归远,早上羞人的一幕仍在脑中不停旋转,但她又只得在心中强自镇定:千万不能让两位兄长看破才是,所以犹豫再三仍坐到了桌前。

林归远自也是踌躇了许久才蹩至桌前,两人俱是默默的各自想着心事,也不知口中食物是何滋味。萧慎思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只觉今日这两位义弟反常至极。

待得用完早餐,雪越下越大,清早尚随风飘扬的轻轻雪花在越吹越猛的北风的夹击下,变成大片大片的雪团,呼啸而来,越下越密,瞬间将开州城变成了一座雪城。

饭后林归远依然去李正益房中替他探脉,李清洛不好意思一同进去,便默默的站在回廊上看雪,萧慎思处理过一些军务过来,见她立在檐下,瘦小的脸庞已冻得通红,嘴里呼出的热气转瞬又在眉梢化为轻霜,便问道:“三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还不赶快进房去。”

李清洛望着漫天的白雪,幽幽道:“去年的初雪也有这么大,那时我还和小康、二愣他们打雪仗来的。现在想起来,那时是最开心的时候了。现在我们一家人天各一方,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萧慎思见她伤感,便指向院中一株迎雪怒放的红梅:“三弟,你看那株梅花,自古以来它便是在寒冬盛开,愈是最恶劣的环境它便绽放得愈是艳丽。自古不是有‘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之说吗?上天给三弟这样的磨炼,便是他日你能建功立业的基石。相信我,你们一家最后一定能团聚的。”

李清洛得他慰藉,心情略略好转。

正在这时,林归远从房内走了出来,面色严肃的向二人道:“大哥,三弟,恐怕我们等不到两月之期,得提前出发了。”

二十、飞雪寂寂落乌州

萧李二人齐声问道:“为何?”

林归远道:“伯父体内毒素似有提前发作的迹象,以他血脉运行变化的速度来看,只怕熬不过今冬,我们必须尽快取得解药才行。”

萧慎思道:“可是大雪刚下,尚未结冰,朝廷旨意未到,新任郡守也还未到任,这---?”

清洛心下焦虑,扯住萧慎思的衣襟,求道:“大哥,要是你不方便抽身,就让我和二哥先去燕国吧。”

萧慎思低头沉吟了一会,抬头道:“不,我怎能放心让你二人孤身前往虎狼之窝,还是须得我和你们一起走,尚需带上几个血衣卫才行。朝廷方面我自会有所交待。”

三人匆匆的商量了几句,林李二人自去准备行李,李清洛想了一下,又到不死不活那里把雪儿接来放入怀中,萧慎思将各项军政事务安排妥当,又抽调了六名机敏精干的血衣卫,调来了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众人将李正益抬上马车,又按先前定好的计策稍稍易容乔装,从郡守府后门悄悄离去。

漫天风雪中,一行十人向燕国行进。

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计策,林归远在萧慎思的唇间贴上两撇胡须,眼角画上一些皱纹,又将鬓间头发染白一些,便是一个精明能干、风尘仆仆的商人;林归远自己就将脸色涂得稍黄一些,眉毛向下耷拉一些,嘴角再拉开一些,就成了一个不得志的帐房先生;而在给李清洛易容时,林归远犹豫再三,总觉得三弟这般秀气,不忍破坏,便只给她在眉间点上一粒痣,脸形用药物衬得饱满一些,便活脱脱成了年画上的善财童子,自然李清洛假扮的就是萧慎思的贴身小厮。其余血衣卫众人皆做了小小的易容。又早有亲卫们将马车内进行改装,以备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将李正益藏在座位底下的大空格内,又放入一些燕国冬季急需的生活物资以备盘查。

一行人装扮成了来自青国的商队,青国位于天朝的西南面,是一个国力尚逊于燕国的边疆小国,因为国小积弱,不思干戈,一直以来与天朝和燕国两国都邦交甚好,几十年来也屡有青国公主嫁入天朝皇室,故此萧慎思对青国地理、风俗及人情颇为了解,加上林归远的妙手给众人易容乔装,倒也无太大的破绽。一路行来,由血衣卫中会青国话的有音悉心施教,待得进入燕国乌思其都境内,众人也都能讲上一口较标准的青国话了。

乌思其都是燕国的第二大城市,距其京都蓟都仅三百余里的路程,它位处两座大山---阿尔木山和阿拉碧山之间,地理位置极其险竣,颇有一城当关,万军莫开之势。

众人行至乌思其都城外,人疲马倦,这些日子以来由于心急赶路,每日均是大清早便出发,行至天黑时才投店,加上是在大雪纷飞、道路湿滑的情况下行路,即使众人身具武功,也都感觉有些吃不消。萧慎思见人马都有些蔫蔫的,于是决定在乌思其都城休整一日。

虽然乌思其都城守卫森严,但由于燕国历来位处北疆寒苦之地,物资贫乏,又与天朝交战,需得依靠精明的青国商旅贩入生活物资才能安度寒冬,所以守城卫士见众人是青国商旅,又载着一车货物,也没有严加盘查,便放众人通行。

进得城来,萧慎思与林归远二人便发觉这乌思其都城内布局颇为怪异,按照其时天国、燕国、青国三国盛行的城市布局之法,均讲究方直平整对称,南方虽也不乏弯曲幽隐的街巷或依山势迂回逶迤的山城,却都不曾见过象乌思其都这样,进得城门后行过一段宽敞的街道便是一大块的空地,空地大致呈圆形,居民房屋均依圆弧而建,每排民居之间相隔窄窄的街道,街道又形成一个个圆弧,就象一个个圆圈扩散开去,好似在水面投下一颗巨石后泛起的涟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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