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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51)

燕流光见房内再无他人,执起酒壶,替燕慕华倒上酒,举起杯来:“皇弟,皇兄我现在追悔思过,想起幼时兄弟之情,想起母后对我视若己出,再想起这两年对皇弟做出的种种恶行,心下痛悔不已,还望皇弟宽恕于我,让我就是走,也走得安心一些。”说到最后一句,情绪激动,声调微微颤抖,说完他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燕慕华见他真情流露,伤感之情更甚,忙也举起酒杯一口而干,叹道:“皇兄请放宽心,父皇怒气过后,不会再惩罚于你,毕竟你也是由他抚养成人的。”顿了顿又劝道:“其实今日你失去武功也并不是件坏事,至少可以摆脱朝廷中的纷纷扰扰。我因为身体较弱,不能修习父皇的上乘武功,现在想来并不觉得太遗憾。唉,纵有通天的武功又有何用,父皇武功盖世,还不是整日忧思,郁郁寡欢,我们又何尝见过他有真正快乐的时候。只是可怜了母后———”

燕流光叹了口气,低头喝着闷酒。

燕慕华见他郁郁,触动心事,想起前段时间所听所闻,心痛如绞,杯到酒干,不多时便有了朦胧酒意。

李清洛见他们兄弟俩喝着闷酒,心中暗暗揣算了一下:要纵过去制住已失武功的燕流光应该不是难事,但有一个燕慕华在旁,虽听他说自己未修习武功,可只要有一点动静,便会惊动角屋的诸侍卫随从,最主要的是不知燕流光将解药藏在何处,看来还得再等等,总要顺利拿到解药才行。

她正在盘算之时,那燕流光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走到燕慕华身边,举杯道:“皇弟,你说,你说句真话,我燕流光对父皇忠心耿耿,这几年来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就为了一件制毒之事,将我武功废去,你说,这公不公平,我又如何能不伤心?”

燕慕华将他扶住,道:“皇兄,你醉了!”

燕流光将他的手一甩:“不,我没醉,皇弟,只因为你是母后亲生,那些前朝旧臣们便全力支持你,可他们也不看看,这大燕国是谁一手打下来的!虽说父皇是靠母后登上皇位,但当年蓟国只是个又穷又弱的国家,这些年来,父皇和我东征西战,才打下这片大好江山,凭什么,凭什么还要让给你!”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日倒是要恭喜皇弟,日后再无人能与你竞争,他日你登上大位,还望不要忘记我这个苦命的皇兄才是。”

燕慕华听他此言,忽然呵呵笑起来,慢慢地越笑越大,伏在桌上,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燕流光见他如此失常,不觉一愣,问道:“皇弟,你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燕慕华一边狂笑一边拍打着桌子:“皇兄啊皇兄,我不用仇恨你,你也不需仇恨我,我们俩都是可怜可笑之人啊!”

燕流光倾过身来,盯着他道:“皇弟所说是何意思?”

燕慕华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喘着粗气道:“皇兄,真相是残酷的,你也要知道吗?”

燕流光一阵大笑:“哈哈哈,我命不久矣,还有什么怕知道的吗?”

燕慕华情绪稍稍平复,咬牙说道:“皇兄,你不用伤心,我也不用伤心,那不值得。其实,其实我们两兄弟是同病相怜,谁都不会登上那个宝座的。”

燕流光身子一晃,沉声问道:“不知皇弟此话是何意思?父皇只你我两个儿子,虽说历来有人背后议论我是来历不明的野种,但我相信我是父皇亲生的,因为他对我比对你更好。现下我既失势,皇位继承人理当是你,怎会连你也不能继承大统?”

燕慕华长叹了一口气:“皇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和你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父皇他,他只怕是另有一个儿子。”

他这番话说出来,燕流光大惊,呼道:“这是真的?!你从何得知?”

“父皇并未对我提过,但我那日听到他与母后争吵,只是其中内容对皇兄你来说太过无情,不知皇兄可敢一听。”

燕流光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皇弟请一一道来,我死也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慕华见他神情甚是坚决,便道:“既然皇兄要听,我便将那日父皇与母后争吵的对话学给你听,我不会改动一字,其中真相如何,就请皇兄自己揣测。”

李清洛用心听得他兄弟这番说话,惊讶之余也觉好奇,想听听这燕皇和皇后到底说出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燕慕华道:“那日慕若被父皇关起来后我去求情,言语中触怒父皇,被他甩了一记耳光,倒在地上,正巧母后赶到,与父皇争吵起来,我在旁听得十分清楚。”

接着他缓缓将那日所听之言一一道来,他学其父母声音甚是相似,男女之声区分得十分清晰。

“你,你又何必如此对待若儿和华儿,你不想他们卷入皇权之中,就放他们自由便是了,他两人又有何过错,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还不够吗?”

“清月,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我不是不疼若儿和华儿,我只是不愿他们将来太过失望,与其到那时伤心,不如现在就让他们清醒一些。”

“那你就快快将若儿和华儿给放了,我带他们回山谷去,再也不出来了。”

“唉,清月,以若儿那性子,她又怎能安安心心呆在山谷之中,只有关她一段时间,去去她的火性,她才不会再去惹事生非。”

“她哪里是惹事生非了,光儿犯下如此罪行,难道你就不惩罚吗?”

“光儿所犯之事,我迟早会查清楚,但现在不是严惩他的时候,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想扶植光儿对抗蓟朝旧臣,你想掌握军权来巩固你的势力,这些年来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将父皇的旧臣清除了大半,你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到朝中各处。你打压华儿,宠信光儿,都是为了你的统一大业。这些我都能够忍受,你也确实是一个好皇帝,燕国在你手上日益壮大,不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蓟国。可是离哥,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有一刻快乐过?你可曾为若儿和华儿想过?就是光儿,你如此宠信于他,将来万一,万一让他知道真相,你又让他如何面对事实,如何接受你的冷酷无情?!”

“清月,你不要再说了,光儿虽是我捡来的,但我视若亲生,将来我必会对他做出妥善安排的。若儿我也会帮她择一门好的亲事,总要保她一生平安幸福,至于华儿,就让他做个闲散王爷,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吧。”

“离哥,你太无情了。现在想来我真是后悔,后悔为什么要遇上你,为什么要叫父皇将你招为驸马?难道你就丝毫不念父皇的恩情吗?我们成婚的头几年过得是多么的幸福,难道你忘了吗?”

“清月,父皇的恩情我时刻放在心里,你的好我也没忘,那几年的快乐我也刻骨铭心。只是我,我有难言之隐,只能对不住你了。”

“离哥,你忘不了那个女人我不计较,你在光儿四岁时将他领回我也不计较,你说他是你捡来的我也相信,还将他视若己出。只是你,你终究要把这个天下送给那不知身在何处的母子二人。你不觉得你太过份了吗?华儿也是你亲生的啊,纵使你不将皇位传给他,难道就不能多给他一些父爱吗?你的皇位是靠我父皇得来的,你竟如此对待我们母子?!”

“不要说了!这天下是我打下来的,不是靠你父皇得来的,你睁眼看看,十几年来我呕心沥血,现在燕国的国土是蓟国的五倍之大,子民是蓟国的十倍之多,只要我再拿下天朝,攻下青国,谁还敢说我这个皇位是靠你父皇得来的。到时我就是真要把皇位给她母子,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离哥,我看你是疯了,你真是疯了,这么多年来,你竟一直忘不了她,我也真是太傻了,父皇,我真是太傻了!我对不起你!”

“清月,你---,唉,是我对不起你!”

“不,你不要再说了,我早就死心了,自从知道你替若儿和华儿取名字的真意后,我便死心了,我只是觉得,我的华儿和若儿好可怜!光儿也可怜啊!”

“清月---”

“你不要碰我!我知道,我现在斗不过你,我父皇的旧臣们也早已斗不过你,我只求你,放了华儿和若儿,让我们三母子回山谷去。你就去找她吧,去找她母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否找到她,能否找回你的儿子?!能否把这费尽心机得来的天下送给他!”

“清月,是我误了你,唉!”

清洛将这番对话收入耳中,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原来那燕皇竟还有一个失踪多年的儿子,他这么宠信的光王竟是他捡来的,他居然是如此深情之人,这么多年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隐隐的,她觉得脑中有一些迷迷糊糊的想法,但又不是特别清晰,以前大哥说过有关燕皇的话,燕流光的话,燕慕华的话,燕皇和皇后的对白不停在脑中闪过,她竟觉得这些事情好似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似乎觉得有一个恐怖的事实摆在面前,伸手就可触到,可这个事实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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