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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65)

林归远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唰”地一声被他撕开,自己的心也被他血淋淋地掏了出来,放在日光下曝晒,放在寒风中吹干,这颗血淋淋的心满载着沉重的罪恶,黑红黑红,炫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燕皇却不再理他,转到李清洛身前,清洛瞪着大眼睛道:“你这么喜欢打探人家隐私,我可没隐私让你打探!”

“是吗?”燕皇笑道:“李清洛,父李正益,原为天朝大内侍卫总管,人称‘铁胆忠卫’,与陆文杰并称天朝文武双杰,母林宛芯,呵呵,小丫头可知,你母亲是何来历?”

清洛不由睁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来历?”

“林宛芯,十六年前为天朝平帝所封洛妃之贴身侍女!”

“啊?!”清洛不由张大了嘴,母亲竟是什么妃子的侍女?!

“巧合啊巧合,又是一场大火,不过这回烧的不是大明寺,烧的是十六年前天朝皇宫内的‘洛秋苑’,那洛妃在大火中丧生,林宛芯也被烧成焦炭,同日李正益失踪,一年后陆文杰上表辞官,天朝平帝一年内痛失爱妃和文武双杰。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李正益带着已死于火场的林宛芯和陆文杰竟先后定居靖南山,直至此次燕天两国战事,李正益才重现人世,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小丫头,你是几月的生日?”

清洛听得瞠目结舌,喃喃道:“我生于六月。那又怎样?”

“小丫头是六月出生,可是十六年前,林宛芯于正月以宫女身份进宫,按说当时应有四个月的身孕,有意思,天朝皇宫怎么会允许一个有着四个月身孕的女子进宫成为宫女呢?”燕皇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清洛再也说不出话来,脑中一片空白,这燕皇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萧慎思在旁听得心中也是惊讶无比,没想到二弟三弟身世背后竟有这么多隐密,见燕皇目光投向自己,遂镇定而笑:“燕国在我朝的刺探工作果然做得相当出色,这么快就查出这么多事情,看来我天朝得好好查查内奸了!”

燕皇踱到他的身边,沉默片刻说道:“萧将军的身世来历朕自然是早就清楚的,你幼年父母双亡,为天朝左相孟鸣风收为爱徒,孟相当时仅为一小小翰林,自收养萧将军后悉心教养,官场也青云直上,几年前登上左相之位。萧将军十八岁入伍,短短几年时间从一小小军官升至大将军,其中固有孟相大力提携之功,但将军自身也确为不世之将才。”

萧慎思肃然道:“多谢燕皇陛下盛赞,只是萧某现已为阶下之囚,将才之说还望陛下莫再提起。”

燕皇转至桌前坐下,不再说话,手指轻敲着桌面,这敲击声极富韵律,但在林归远听来,竟觉十分难受。燕皇先前所说之话在耳边不断盘旋,脑中浮现那夜凄惨景象,终于忍受不住,冲出房去,依于院中松柏前喘着粗气,心中绞痛,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正在极度难过之时,一个人影悄然飘至他的面前,正是燕皇。

燕皇贴近林归远耳边用极轻的声音极缓慢地说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又到底在躲避什么,朕心里很清楚。你放心,朕不会逼你,朕知道,有很多事情可能你自己都不清楚,不管朕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朕只想找到你身后那人,只有由她来说,只有由朕与她当面说清楚,你才会相信朕。”

停了一阵,燕皇以一种又欢喜又惆怅的语气说道:“朕能见到你,实在是很高兴。只是不知,你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另一些亲人在哪里?不过朕有耐心,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日的。”

林归远心中惊骇痛楚,只是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这时清洛和萧慎思等人也走了出来,清洛见林归远情形,忙冲过来扶住他,对燕皇怒目而视:“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归远怕燕皇发怒,忙奋力将清洛拉到身后,喘气道:“陛下,不关她的事,还有我大哥,望你不要为难于他。”

燕皇盯着他看了一阵,笑道:“你放心,他们是你的结义兄弟,朕是绝对不会为难他们的。哈哈,萧慎思又如何,在朕的心目中,就是一万个萧慎思也及不上你!”

这一夜,林归远竟病倒了。

燕皇去后,他就把自己反锁在了房内,任凭众人如何敲门,他也只是淡淡地说要一个人静一静。萧慎思和清洛虽觉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办法,萧慎思心头疑云逐渐扩大:莫非二弟真是燕皇那失散的儿子不成?二弟从未对自己提过他的身世,到底有何隐密呢?

直至清洛做好晚饭,去叫林归远出来吃饭,敲了很久都不见他应答,众人这才着了急,萧慎思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冲至林归远床前,只见他双眼紧闭,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额头上汗珠不断流下,但面色却诡异地一半潮红,一半淡青,十分吓人。萧慎思用手一摸,只觉他身子一边滚烫似火,另一边却寒冷如冰,无论众人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应答。

众人这一下慌了手脚,一路走来,一直都是林归远在替大家诊病疗伤,现在他自己这个大夫病倒了,又有谁来替他诊治呢?

萧慎思想了一下,对清洛说道:“三弟,你赶快到门口跟那些侍卫说清楚,叫他们去禀告燕皇,请他派个太医过来。”清洛拨腿就往门外奔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燕皇竟亲自带着十多名太医赶了过来,屋内顿时黑鸦鸦地站满一地的人。

几个老成的太医上前替林归远把脉查看,燕皇背着手在房内转来转去,显得甚是担忧。

那几名太医商议了一阵以后,齐齐跪于燕皇面前。燕皇不耐地挥挥手:“不要讲废话,到底怎么样?”

“启禀陛下,这位公子所得之症似为心疾。”

“心疾?”

“是,陛下,这位公子以前似曾经历过什么重大的打击,心脏受过严重的创伤,虽然有人曾用十分高明的手段替他将心脏闭合上,但臣等替他把脉,觉察出他的心脏受损之后并未完全恢复到正常状态,所以在外来因素的刺激下,心脏剧烈收缩,全身经脉封闭,才会出现这样昏迷颤抖的症状。而且,如果心脏不能完全康复,以后这位公子再也不能受到强烈的刺激了。”一位年纪较老的太医跪禀道。

燕皇身躯一震,说话也有些发颤:“那现在有没有治疗之策?”

“臣等可以用银针护住他的心脉,令其不再收缩,另用药物安定其神经,慢慢恢复他的血液流通,但这其中有一个为难之处。”

“什么为难之处?快说!”

“这位公子体内也不知是中毒还是先天所致,竟有寒热两股气流,相互冲撞,令其病情加重,只怕先得将这两股气流化去才行。这个臣等还没有找到相应的治疗之策。”

燕皇面上神情风云变幻,呆立半刻,一步一步地走向林归远床前,萧慎思本将林归远抱在怀内,见他过来,面上表情怪异,不禁说道:“燕皇陛下———”

燕皇一把将萧慎思推开,坐在床边,把林归远紧紧地抱在了自己怀中,真切地感觉到体内之人身上一半火焰一半寒冰的情况,全身巨震,泪水终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众人心中惊骇无比,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过得片刻,终是萧慎思率先劝道:“陛下,还是先替二弟诊治要紧,您看———”

燕皇痛苦地闭上双眼,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准备治疗心疾的药物吧,他这冰火之毒朕自有办法,拿把短剑给朕。”

几名太医躬身退了出去,有侍卫上来递给燕皇一柄短剑,燕皇睁开眼来,找到清洛身影,对她说道:“小丫头,你来帮忙,用公孙影教你的手法按住他承浆、廉泉、内喉三处穴位,让他的嘴张开来,用上你三分真力即可。”

清洛忙趋近来按燕皇吩咐行事,望着二哥痛苦的样子,心中剧痛,此时想起这几个月来,二哥不知救了自己多少次,这一次,自己却没有办法救他,如今他这样痛苦,叫自己情何以堪?

燕皇松开抱住林归远的双手,让他倚在自己的胸前,右手一挥,短剑竟划破了他的手腕,一股鲜血喷溅出来。

众人一片惊呼,燕国诸人更是跪满一地,齐声唤道:“陛下!”

燕皇不理众人,将手腕伸至林归远口前,那殷红的鲜血如流水一般淌入他的咽喉。燕皇显是催动体内血脉快速运行,鲜血不断流入林归远嘴中,半刻之后都没有停止的迹象。燕国诸人显是十分惊慌,纷纷磕头道:“陛下,请陛下保重龙体!”燕皇却充耳不闻。

萧慎思等人在旁看着,也觉心惊肉跳,萧慎思心内叹道:只怕二弟真是这燕皇的亲生儿子,这种局面又该如何应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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