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流水迢迢(154)

作者: 箫楼【2部完结】 阅读记录

华朝承熹五年五月十四日夜,被桓军占领的寒州城百姓暴动,桓军虽竭尽全力将百姓暴动压了下去,但死伤惨重,向河西府紧急求援。

五月十五日,晶州城因桓军强抢民女,百姓不堪欺辱,暴动中打死桓军数百人,守城桓军兵力吃紧,向河西府紧急求援。

宣王宇文景伦接报后,紧急抽调河西府部分驻军,驰援寒州、晶州二地。

五月十八日夜,河西府同样发生百姓暴动,百姓激怒下冲进桓军大营,将部分粮草烧毁,打死打伤桓军上千人。宇文景伦无奈,只得从河西渠北的主力中抽出一万人,回军镇守河西府。

桓军十五万大军南征,多场激战,三万将士战死,部分兵力留守成郡、郓州、郁州、巩安、东莱,部分兵力驻扎于河西府、寒州、晶州,仅余约八万主力,于河西渠与长风骑对峙。

五月二十二日,寅时。

宇文景伦披上甲衣,滕瑞掀帘进来,宇文景伦神情严肃:“都准备好了?”

“巨石都已运到那处,将士们也都准备好了。”滕瑞犹豫了一下,终道:“王爷,依我的意思,还是回守河西府较好,这次强攻,咱们并无十分胜算。”

宇文景伦摆了摆手,道:“我也觉得先生说得有理,但现在窦家村驻守的是洪州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洪州军可是一群草包,比不上裴琰的长风骑。无论如何,我得试一试。”

滕瑞沉吟道:“就是不知,这是不是裴琰的诱敌之计?”

“我看不象。”宇文景伦呵呵一笑:“华朝那个昏君,只知宠幸娈童,还将卫昭派上来做监军,这小子素来飞扬跋扈,和何振文起冲突,再正常不过了。”

滕瑞微微点头:“这倒是。所以王爷,咱们以后若是攻下这江山,得明令禁止狎玩娈童,以正朝风。”

“那是自然,我也看不惯这龌龊行径。”宇文景伦系上战袍,手稍稍停了一下,稍有忧虑:“就是两个王叔,都好这口,真是有些头疼。眼下还指望着他们率军来援。”

滕瑞想起掌握着国内十万兵马的两位皇叔威平王和宁平王,也是颇为头疼。他正待说话,易寒进来:“王爷,都准备好了。”

宇文景伦只得暂将忧虑抛开,出帐上马,令旗挥动,桓军大军,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悄然向西疾驰。

华朝承熹五年五月二十二日,桓宣王宇文景伦命两万右军在镇波桥发动攻击,拖住长风骑主力,亲率五万大军攻击镇波桥以西三十余里地的窦家村渠段。

桓军以盾牌手和箭兵为掩护,以这段时间赶制出来的投石机投出巨石,又用虾蟆车运来泥土,于一个时辰内填平河西渠,主力骑兵随后攻过。

华军待桓军骑兵攻来,忽然人数大增,长风骑主力在宁剑瑜的带领下,出现在窦家村渠岸。

长风骑将士手持药制牛皮管,管内射出黑油,黑油喷至桓军身上,滕瑞大惊,不及下令回撤,长风骑箭兵射出火箭,桓军骑兵纷纷着火,跌落马下,死伤无数。

桓军不及回撤,长风骑再以四轮大木车,攻过河西渠,车内不停喷射出毒液,桓军无法抵挡,节节败退。

宇文景伦见势不妙,知中裴琰诱敌之计,当机立断,回撤河西府。

同时,裴琰与卫昭亲率三万大军,一番血战,将桓右军击溃,攻过镇波桥。

桓军节节败退,双方血战,杀声震天,桓军在河西府的守军见势不妙,也出城驰援。激战,在河西城南面平原上进行了整日。

河西府百姓见长风骑攻过河西渠,民情激动,纷纷加入战斗。宇文景伦杀得性起,得滕瑞力劝,紧急下令,桓军一路北撤,长风骑趁胜追击,直追至雁鸣山脉的“回雁关”,桓军据关力守,才略得喘息。

双方以“回雁关”为界,重新陷入对峙之中。

五月二十三日,陈安率长风骑先锋营收复寒、晶二州,全歼驻守这两处的桓军,自此,长风骑取得“河西大捷”,终于迎来了自桓军入侵以来的首场大胜。

入夜后的河西府,灯火辉煌,锣鼓喧天。百姓们涌上大街,放起了鞭炮烟火,庆贺长风骑大胜,赶跑桓军,收复河西府。即使有亲人死在战争之中的,也是喜极而泣,人们暂时将战争的痛楚忘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裴琰见“回雁关”地形险要,一时难以攻下,桓军也是新败,短时间内无力南侵,便命宁剑瑜率长风骑主力及洪州军继续兵围关前,与卫昭亲率万名长风骑返城。百姓们夹道欢迎,河西府附近村民也纷纷赶来,锣鼓声、欢呼声响彻整个河西平原。

裴琰紫袍银甲,寒剑悬于马侧,他的战袍上满是血迹,双眼也隐约可见大战后的疲惫,却仍是满面春风般的笑容,一路向民众拱手行礼,“剑鼎侯”的称颂声震耳欲聋。

众人在欢呼声中进入郡守府,裴琰除下战甲,崔亮这才发现他的左腿有一处剑伤,忙命人取来伤药,替他包扎。

见卫昭负着双手,闲闲地在东厅内观望,裴琰笑道:“三郎,这回算你赢。”

卫昭白袍上血迹斑斑,也不回头,淡淡道:“倒不算,你的对手是易寒,我想找宇文景伦,可这小子身边拼命的人太多。”

崔亮将药敷上裴琰伤口,裴琰微笑道:“易寒不除,始终是心腹之患,有他护着宇文景伦,异日总归是我们的大敌。”

“这个我倒不担心。”卫昭在椅中坐下,道:“易寒吃亏在比少君大了二十多岁,等他老迈的那一天,少君可正当盛年。”

“倒也是。”裴琰一笑,见提着药箱在一旁的是药童小天,四顾望了望,眉头微皱:“小慈呢?”

“他随着凌军医,此时还在‘回雁关’。”小天想了一下才明白裴琰指的是江慈,忙回道。

裴琰与卫昭同时面色微变,裴琰不悦:“不是让她随主帅行动吗?怎么还留在‘回雁关’?!”

小天见平素十分和蔼的裴琰这般生气,心中直打鼓,半天方道:“他自己一定要留在那里的,说那里的伤兵最多,凌军医也拦不住。”

崔亮扎好纱带,直起身来:“也没什么危险,我估算了一下,桓军这回死伤惨重,易寒也受了伤,以师叔之稳当性情,定会力主据关死守,待援军到了再图南侵。小慈只要不到关塞下,便无危险。她的性子,若是认定了某件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

裴琰想了想,也未再说话。待小天等人退出,向崔亮笑道:“子明想的好计谋!咱们不但收复了失土,还赢得了民心。”

“全仗玉德兄和那帮武林侠士之力,也全是百姓们一片爱国之心,崔亮不敢居功。”崔亮忙道。

“是啊,子明,经过这一役,我更深刻地明白了一句话。”裴琰站起,走至东厅门前,望着郡守府大门外围拥着庆祝的民众,缓缓道:“民-心-如-水,载舟覆舟啊。”

接下来的数日,桓军坚守“回雁关”,长风骑一时强攻不下,双方又开始了长久的对峙。

这段时日,河西府、晶州、寒州三地百姓,将在战争中死难的亲人遗骸纷纷下葬,河西平原上,遍地白幡,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而在战争中牺牲的长风骑将士及部分百姓的遗骸,则统一埋葬于河西府东北二十余里处的“野狼谷”,合葬人数近两万人。自此,“野狼谷”改名为“忠烈谷”。

这日,天色阴沉,风也刮得特别大。河西府百姓倾城而出,人人头缠白布,腰系素带,赶往野狼谷,参加为在“河西之役”中死难的将士和百姓举行的公祭大典。

辰时末,裴琰一身素服,在同样身着素服的长风卫的簇拥下登上公祭台。待百岁老者吁嗟声罢,丧乐稍止,他洒下三杯水酒,见水酒湮于黄土之中,想起那些一起在刀枪林里厮杀过来的、亲如手足的长风骑弟兄,想起安澄那件满是箭洞的血衣,悲从中来,眼眶渐红,哽咽难言。

安潞过来将他扶住,他将安潞一把推开,脚步沉重,走至大墓碑前。他的手抚上花石墓碑,眼前浮现那些牺牲了的、同甘共苦多年的弟兄们的笑容,耳边仿佛再听到那声声出自至诚的“侯爷”之声,裴琰慢慢地合上双眸:弟兄们,英灵不远,请原谅裴琰吧。

丧乐声起,裴琰后退两步,缓缓拜伏于黄土之中。百姓们齐放悲声,齐齐下拜,送这满谷忠烈,走上最后一程。

风吹过山谷,发出隐约啸声,万木起伏,似也在为这万千忠魂而俯首折腰。裴琰站起,缓缓转身,望着身后白茫茫的人群,强压激动,他运起内力,清朗而慷慨的声音在山谷内回响。

“苍天悲泣,万民同哭。家国之殇,魂兮归来。祭我长风忠烈英魂,守土护疆,生死相从,平叛剿乱,力驱桓贼。琰今日,伤百姓之失亲,哀手足之殉国,痛彻心扉,悲入脏腑―――”

上一篇:试问东流水 下一篇:青山接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