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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4)

沿着主山道上了一条碎石路,向上攀延,结庐亭隐约可见,蓝徽容立住脚步,回身望向山下的容州城,坊巷纵横如星罗棋布,青瓦房舍似珠落玉盘,山风吹来,心境豁然开朗,忽然想道:不知那苍山雾海、塞外大漠又是何等风光,又能给自己带来何等意境?

呆立片刻,她转过身来,继续向半山腰的结庐亭行进,快到亭下时却不见了小四,蓝徽容不由有些着急,毕竟这处远离城中,一旦小四走失,可不一定能够找回莫爷爷的院子。

她向四周张望,左右皆是密林,不见小四踪影,她慢慢走向左首密林,唤道:“小四,小四,出来!坏家伙,去哪里了?!小四!”

简璟辰在几名锦衣大汉的簇拥下坐于结庐亭中,遥望着山下的容州城,心中暗道:怪不得父皇说容州是兵家必争之地,由徽水可直下东南本朝腹地,过了这会昭山脉又可北上雾海,直插漠北草原,也怪不得多年来慕王爷不愿将此地辖权交归朝廷,看来今趟来容州确是大有收获。只是为何临行前父皇会吩咐自己来这结庐亭洒上一杯清酒呢?

正在沉思之际,耳中隐隐传来‘小四,小四’的呼唤声,他心头剧跳,疑入梦中,猛然跳了起来,用心倾听,象是在亭下不远处传来的呼声。

他面色煞白,冲出亭中,望向亭下山路,却不见人影,但那‘小四,小四’的呼声却缥缥缈缈,幽幽荡荡传入耳中,撞入他的心间。

“小四,你在哪里?怎么到树上去了,这样危险,快下来!”

“小四,不要再和璟文争了,他是皇后亲子,你争不过他的,听姐姐的话,这样吃亏的只是你自己。”

“唉,小四,你又这样了,听姐姐话,你得多忍着点,谁让咱们的母妃是亡国公主,谁让咱们身上流着李氏的血,父皇和朝臣们对你有戒心是自然的,你得多忍着点。”

“小四,听着,母妃是被她害死的,现在她又要来害姐姐了,要逼姐姐嫁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小四啊,你要好好的活着,不管用什么方法,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小四,姐姐要出塞了,要为东朝献出自己的一生了,小四,姐姐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怜的小四,姐姐舍不得你啊,谁再来保护你啊!”

简璟辰眼前浮现皇姐那凄婉的笑容,哀绝的眼神,遥望北方,心头隐痛:姐姐,是你在呼唤小四吗?你在塞外还好吗?小四时时想着你,你得撑住,总有一天,小四会踏平漠北,将你接回来的。

“小四,快出来!”轻柔的呼声再度传来,这回简璟辰听得十分清楚,向山路旁的密林望去,只见一个青色身影悠悠步出密林,站在山路上四处张望呼喊。

简璟辰失望中又带上了一分惊喜,认出这青色身影正是上午在翠叶桥和乘风阁遇上的那个青年公子,先前听手下回禀说这青年公子进了明月楼后便不见踪影,他还怅然若失,又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是错误的,不料竟又在这结庐亭前得见,实是有些意外之喜。只是他为何此刻会在这处出现,并呼叫‘小四’呢?

蓝徽容在左右密林寻得一番,未见小四踪影,心中焦急,想起先前小四似是跑在自己前面,便边唤边向山上行去,忽然心头一惊,抬头望去,只见结庐亭前,一个月白色身影正含笑望着自己。

蓝徽容暗暗惊讶:怎么今天总是与这青年公子相遇,翠叶桥,乘风阁,现在又到了结庐亭,真是有些怪了。只是见简璟辰此时面色和善,不复先前在桥上的威严之势,便也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四处张望,唤着‘小四’。

简璟辰听她轻呼‘小四’,呼声中带着几许宠溺,几许担忧,几许嗔责,心中隐隐一动。步至蓝徽容身边,拱手道:“这位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蓝徽容微微还礼:“兄台客气了。”她不欲与这身份贵重之人打交道,侧过头去。

简璟辰见她面色冷淡,身形却清雅难言,看在眼中说不出的舒坦,不由笑揖道:“公子,在下简宁,自京城而来,今日我们三度相逢,足见有缘,既然在这碰上了,不如请公子到这亭中,对着这秀山丽景,饮上两杯,简某也正想找一名容州本地之人讨教一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蓝徽容见他执礼甚恭,语出真诚,又不见那刁蛮惠儿在侧,加上迟迟不见小四出来,在此处等候自是最佳,便微微点头:“简公子太客气了,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简璟辰见她应允,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欣喜,两人在亭中坐定,身后锦衣大汉上来在亭中石桌上摆上两个酒盏,几碟冷菜。

蓝徽容见他们训练有素,所用器物又是十分珍贵的‘定窑瓷’,而且到这荒山野岭来还诸物备妥,便知这简公子定是京城王公贵族子弟,虽说先前在桥上有所争执,却也怪不得他,后来两度相遇,他恭谨谦和,温文尔雅,便将对他的戒心去掉了几分。

简璟辰微笑着替蓝徽容斟满眼前酒盏,举盏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蓝,名容。”蓝徽容持杯微笑。

“蓝公子,相逢即是有缘,今日简某得见公子风采,又蒙公子相救舍妹,在此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蓝徽容见他谈吐清雅,又先干为敬,此时已近申时,暑意渐消,山风轻拂,美景当前,便将那对他的最后一分戒心悉数抛去,微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蓝徽容望向简璟辰:“简公子,怎么不见令妹呢?”

“蓝公子,看样子简某痴长两岁,不如叫你一声蓝兄弟,你便称我简兄吧。舍妹惠儿遇到了一位旧友,随他而去了。先前在桥上对蓝兄弟有所误会,实在是抱歉。”

蓝徽容忙道:“一场误会,简兄不必放在心上,再客气就显得蓝某心胸狭窄了。”

两人相视一笑,前嫌尽释,再饮得两杯,渐渐熟络,简璟辰一一向蓝徽容询问容州风土人情,民风世俗,蓝徽容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由容州聊到京城,由民风而谈诗词,两人渐感投契,不知不觉中便已近黄昏时分。

此时夕阳西下,落霞满天,霞光从亭外透入,映在蓝徽容白玉般的面容之上,闪着一种绚丽的绯红,她浓密修长的睫毛不时轻闪,衬得双眸宛如宝石在桃花丛中熠熠生辉,又似幽深的清泉在丽阳下暗吐清香。

简璟辰注视着她的面容,心中暗惊:也未饮得几杯,怎么似有些浑身暖洋洋,着不上力的感觉呢?

蓝徽容似有些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简璟辰忙垂下眼帘,蓝徽容顿觉如寒剑入鞘,光华尽收,此时方醒觉竟与这人谈了个多时辰,忙推盏起身,拱手道:“简兄,今日一会,相谈甚欢,只是蓝某还需将家中小四寻得,尽早回城,他日有缘,再与简兄相聚。”

简璟辰好奇心起:“不知蓝兄弟口中的小四是何许人也?”

蓝徽容正待作答,狗吠声由远而近,她慧黠一笑:“我家小四来了!”说话间,小四已由山顶气喘吁吁地跑来,扑入了她的怀中。

简璟辰看着她带着宠溺的微笑将那大黄狗搂入怀中,轻柔地梳理着它颈间毛发,愕然半晌,终不可自抑地仰天大笑。

蓝徽容一时怔住,只见简璟辰笑着站起身向自己走来,她此时是蹲于地上,这一望竟觉这简公子是如此的高大威严,气度雍容。

简璟辰笑着在蓝徽容和小四身边蹲了下来,伸手轻抚上小四的头顶,小四也不抗拒,在二人的抚摸下微眯双眼,显得极为惬意,简璟辰凝望着蓝徽容笑道:“为何唤它小四?”

“哦,它生下来时我就守在一边,知道它是排行第四,而且它尾巴上有四个小白点,你看,就在这里,所以就一直唤它小四了。”蓝徽容扬起小四的尾巴侧头向简璟辰展颜而笑。

简璟辰的笑声渐渐窒息在了胸中,和着那颗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呯呯跳动,沉沉欲坠。

小四却似是因蓝徽容抓住了它的尾巴有些不安,猛然窜了起来,狂声大吠,蓝徽容不由有些讶异:“小四,你怎么了?”

破空的风声响起,寒光满天,简璟辰面色一变,猛然伸手,抱上蓝徽容肩头往石桌下滚去。

四、逃生

漫天的强矢伴着嗡嗡的弓弦声震破黄昏的宁静,呼啸着飞向结庐亭内,简璟辰搂着蓝徽容躲入石桌下,堪堪避过第一轮箭雨。原本立于他身后的锦衣大汉们瞬间倒下了两个,其余几人闪身躲让后纷纷抽出腰间兵刃,左躲右格,架开不断射来的利箭。

简璟辰接过手下掷来的一把长剑,擎出利剑,塞入蓝徽容手中,自己则手持剑鞘,沉声道:“蓝兄弟,等下你紧跟我后面,往山下冲。”

蓝徽容望望手中长剑,又看看他手中剑鞘,利箭如流星般在身侧飞过,这一瞬间,她竟有微微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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