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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50)

孔瑄难得见到她有这等羞怯神态,身子微微右倾,贴近蓝徽容耳边,轻笑道:“怎么,你这蓝霞仙子还有怕见凡人的时候?”

蓝徽容侧头望着他俏皮而笑:“我这仙子哪有郎将大人威武,一剑可抵十万雄师。”

慕世琮坐于二人对面,看得清楚,猛然俯过身来,将蓝徽容左手一扯:“你让开,我和孔瑄有话要说。”

蓝徽容被他大力一扯直扑向对面座位,马车一阵轻晃,她瞪了慕世琮一眼,转头与崔放轻掀车帘,见车外人头涌涌,还有许多人跟着车马而奔,两人急急将车帘放落下来,吐舌而笑。

孔瑄等得一阵,不见慕世琮说话,讶道:“侯爷,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什么事?”

慕世琮‘啊’了一声:“什么事来着?我也忘了。”

崔放拍着车壁大笑:“侯爷也会忘事,可有些稀罕,若说您会忘了某位小姐,我倒是相信。”

慕世琮满脸不悦,冷声道:“阿放你坐规矩些,老是动来动去的,成何体统。”

慕王府位于潭州城东,红墙砖道,彩绘琉璃,赫赫府第门前悬挂着黑底金边匾额,上书端严肃穆的三个大字‘慕王府’。

此时王府中门大开,官道上,将士们沿街排开,拦住蜂涌而至的人群,王府大门前,数十名环珠戴翠的华服妇女簇拥着两位女子静然而立,当前一位年约四十,一袭紫罗凤裙,柳眉杏目,气质文雅中透着一丝华贵,虽已上了年纪,但仍可见年轻时的秀丽,立于她身后的一位年轻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玉肌雪肤,眉似青黛,目如秋月,雪腮之上梨窝浅绽,身形婀娜,望之恍如神仙妃子。

见慕王爷策马而来,中年秀丽女子当先迎了上去,慕王爷纵身下马,她盈盈行礼:“王爷辛苦了!”身边诸人纷纷跪落于地,‘王爷’‘王妃’的呼声充塞于街道上空。

慕王爷微微点头:“王妃也辛苦了!”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慕王妃似是有些激动,往街道尽头看了一眼,目中满是期盼之色:“那孩子呢?你不是传信说她会随你一起回来的吗?”

慕王爷轻声道:“孔瑄不能骑马,她在车中陪着他,一会就过来了。”

慕王妃似喜似悲,哽咽道:“真的是清姐的女儿吗?清姐她,真的不在了吗?”

慕王爷盯着她看了一眼,她才猛然醒悟,所幸周围的人隔得较远,未听清她的说话。慕王爷怅然望向街道尽头徐徐驰来的马车,压低声音道:“你先别和她说以前的事情,这孩子,与清娘有些不同,我们先把她留下来再说。”

马车缓缓在王府门前停住,慕世琮当先跳落车来,看向慕王妃唤了一声‘母妃’又转过身去,慕王妃身后那绝色少女呼得一声‘侯爷’,上前两步,见慕世琮恍若未闻,面上闪过诧异之色,默然停住脚步。

车门轻启,崔放扶着孔瑄下了马车,三人同时将手伸向车内,蓝徽容微觉好笑,扫了三人一眼,三人又同时将手收了回去。

蓝徽容轻纵下马车,刚一抬头,香风袭来,慕王妃将她搂入怀中,潸然泪下,慕世琮虽知蓝徽容的母亲与父王是故交,却未料到母妃看到她竟是如此激动,不由十分讶异,唤道:“母妃!”

蓝徽容这才知抱住自己的竟是慕王妃,她感觉到王妃的身子在轻轻颤栗,哭泣之声饱含思念与伤悲,心中讶异,缓缓抬起手来抚住慕王妃双肩,柔声唤道:“王妃!”

慕王妃这时才细看向她的面容,依稀找到当年那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金兰姐姐的影子,悲从中来,低头饮泣。

慕王爷缓步过来,沉声道:“都进府再说吧。”

慕王妃这才醒觉是在府门前,千百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实在有失王妃的尊严,忙收住泪水,紧紧握住蓝徽容的左手,引着她向王府内走去。

慕世琮与孔瑄对望一眼,随后而入,那绝色少女轻唤一声‘阿瑄哥’,二人也未听见,眼见二人飘然而过,她面上诧异之色愈浓,一把将崔放拖住:“阿放,侯爷和阿瑄哥怎么了?”

崔放有些摸不着头脑:“蕤姐姐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怎么了?”

蓝徽容被慕王妃牵着步入正厅,只见厅内陈设典雅,华贵中不乏清致,厅内铺锦展簟,瓶插鲜卉,流动着馥郁的清香。

慕世琮这才步到慕王妃身前正式行礼,慕王妃也不理他,只顾拉着蓝徽容的手轻抚她的面容,泣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蓝徽容知这慕王妃必与母亲有旧,见她眼中慈爱之意甚浓,话语中又饱含深情,心中感动,盈盈行礼道:“蓝容拜见王妃!”

慕王妃见她落落大方,气质端凝,更是喜爱,一个念头升起,转头向慕王爷道:“王爷,我想与您商量一事。”

慕王爷坐于椅中,端过下人奉上来的清茶,微笑道:“我也正想与你商量此事。”

慕王妃一喜:“原来王爷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那就这样定了。”她转过身来,见厅中已无外人,拉住蓝徽容道:“容儿,我与你母亲是金兰姐妹,现在既然你母亲不在了,我想替她照顾于你,不如,你做我的女儿好不好?”

蓝徽容一惊,未及说话,慕世琮冷着脸道:“不行!我不同意!”

厅内诸人齐感讶异,望向慕世琮,慕王妃嗔道:“琮儿怎可如此无礼?不许你这样,这个女儿我收定了。”

慕世琮急切下呼出声来,可又不知自己为何要反对母亲将容儿收为义女,见众人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面容微寒,冷冷道:“她是我虎翼营的人,如果变成了我的妹子,我以后可怎么指挥她,反正我就是不同意。”说着甩手而去。

聂蕤凝望着他的背影,目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又看了一眼蓝徽容,悄悄出厅,追向慕世琮。

蓝徽容退后两步,向慕王妃裣衿施礼,轻声道:“容儿谢过王妃厚爱,但容儿乃王府过客,并不会在此长住,此间事了便会离去,与其到时惹王妃思念,还不如现在淡然相处为好,还请王妃见谅。”

慕王妃还待再说,慕王爷站起身来:“既是如此,强求不来,容儿你先住下,其他事情到时再说吧。”

慕世琮心神不安地回到书房‘墨月阁’,坐于案后,俊眉微皱:自己到底为什么反对母妃将容儿收为义女呢?自己不想她离开,如果她真的成为了义妹,岂不是更有理由将她留下?

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蒙上他的眼睛,慕世琮将那纤手扳开:“蕤儿别闹了!”

聂蕤美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缓缓收回双手,步至一旁坐下,细看慕世琮面色,心神郁郁。

为什么,短短的四个月时间,侯爷变化这么大?虽说,她心里也清楚,侯爷待她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父亲因他而去世,他心中暗怀愧疚,所以才会让王妃将她接入王府中居住,但以前他何曾向她用过这种语气,难道,竟是为了那个并不是十分美丽的女子吗?

两人默默无语,各想各的心事,目中俱是惊疑之色。

孔瑄双手抱于胸前,倚住门框,细看二人神色,笑道:“怎么了?刚回来,才一见面,就又闹别扭了?”

慕世琮跳了起来,拉住孔瑄的手往外走去:“孔瑄,走,我们请她吃饭,请她游玩,快些把欠她的给还清了,她要走就随她走好了!”

蓝徽容被慕王妃安置在东偏院住了下来,本依着王妃意思,便要她住于正院暖阁之内,也好就近照顾,但蓝徽容言道自己素喜清静,不愿惊扰王爷和王妃,慕王妃无奈,才命下人打扫好东偏院,换上崭新的铺陈,一应物事准备停当,更拨了十来个婆子侍女过来服侍。

蓝徽容见这富丽堂皇的阵势,倒也不惊不乍,坦然处之,言语中有意无意透露自己练功不能让旁人看到,慕王妃忙又将众婆子侍女收了回去。

蓝徽容觉这慕王妃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一般,心中感动,但也备感烦忧,自己一心想跳出这个漩涡,为何又要随慕王爷前来潭州呢?难道真的是为了见到太子皓吗?

现在,慕王妃这般优待于自己,显是倾注了全部的母爱,若不及早离去,越陷越深,他日,自己还能狠得下心,提得动这脚步吗?

当晚,慕王府花厅内摆下家筵,一来庆祝王爷与侯爷荣归,二来欢迎远道而来的蓝小姐,除了慕王爷一家和孔瑄、蓝徽容,在座的还有聂蕤。

慕王爷此时已换回便服,浑身上下并无华贵饰物,但自有一股雍容气度,他见蓝徽容垂下眼帘,静默无语,冷静中透着疏离,心中暗叹,慕王妃知他所想,忙向慕世琮使了个眼色。

慕世琮已知蓝徽容拒绝了母妃想收其为义女的提议,心情愉悦,端起酒杯举到蓝徽容面前:“方--校--尉,我敬你一杯,以谢你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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