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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51)

陈默捧着水盆的手微微抖了一抖。

「缺水,怎么了?」男人试图让自己一如往常。

缺水却笑了,放松一般的笑了。

「原来你去端水了,我说你怎么……」

水盆端到床前放到床头柜上,陈默一边整着布巾,一边不着痕迹的深呼吸。

「我自己来吧。」

陈默按下那只手,把浸湿的布巾从青年的脸上擦过。

「昨晚……」

「嗯?」缺水想去抢那块布巾。

「有没有受伤?」

缺水红着脸摇摇头。

「不过……」

「什么?」

「你下回可不能这样啦。」

十九岁,半是大人半是孩子的年龄,在比自己大了四岁的陈默面前,这个大小孩咕哝着小声埋怨,「昨晚你都没怎么让我睡,我说这种事情做多了也不太好吧?你白天那么忙,晚上还是好好休息养养神的好。早晨起来的时候还把人按在床上……」

陈默垂下眼睑,静静地听爱人跟他抱怨。

「我帮你打水,好好洗一下。」

「哦。」

在陈默转身出门的时候,缺水忽然问了一句:「那个邪鬼已经死了吧?」

「……死了。我亲手所葬。」

缺水放心了,果然都是自己的错觉。

想想看,怎么可能?!

缺水下午出去的时候听到护庄告诉他,今天庄主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特别好,凡是找上庄来想挑战的想切磋功夫的全都见了。不但见,还大大满足了来客的要求!

是么?缺水听了也兴起想和陈默比划比划的心思。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和陈默互相切磋了。

接下来几天,陈默夜夜睡在缺水的小楼里,就连白天也尽量和缺水缠在一起。

还好以前就和陈默形影不离惯了,缺水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十月二十三日。

说是三茅宫和青城派对上,无论如何都要赶去调解的陈默,却在当天晚上就出现在他房里。

「你不是去三茅宫了吗?」缺水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大为惊讶。

「在途中碰到也赶去调解的少林方丈无尽,我就回来了。你知道,我虽身为武林盟主,对这些老前辈们还是要尊敬一二。」

「那是当然。陈默,帮我把炉子点起来好么,天冷了,头发也不容易干。」

陈默皱眉,「仆人呢?你这儿怎么一个仆人都没有?」

缺水看他一眼,失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开口闭口找仆人了?我这里除了送饭的周伯,说起来平时生活都是你在照顾我。怎么,大盟主,你终于找人侍候你了?」

「我这不是担心我不在,庄里的人忽略你么?」陈默依言走过去点炉子,「炉子在哪儿?」

「就墙角那儿,我昨天让管家送来的……其实庄里的人对我很好,虽然爹娘不在,但我觉得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心里暖暖的,陈默一直比任何人都关心他,如果没有陈默,他简直就无法想象自己十几年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默在心中庆幸,还好自己小时候烧过这种炉子。

摆弄了一会儿,总算把碳烧红。

缺水边擦头发边看着他笑,「老大,我怎么觉得你自从做了这个武林盟主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呢?」

陈默转头瞪了他一眼。

缺水哈哈大笑。

陈默靠在一棵碗口粗的柿子树干上,看缺水在果林中忙忙碌碌。

对襟短衫,挽到膝盖的粗布裤,扎在腰间的长巾既是腰带也是汗巾,腰后还挂了一个装水的葫芦和一把小刀,长发随便在头顶挽成髻用一根带子系住,英俊的脸盘儿因为劳动而变得红扑扑汗津津。

这人真的不像一个大庄园的少爷,更不像一个前武林盟主的儿子不是么?和一年多前很不一样了呢。

那轮廓,那气质,都变得更像一个成熟的男人。

脱去少年的柔软换上青年的坚硬线条,让那张算得上英俊的脸盘儿变得更有男人气。

举起手臂擦汗的动作,看起来也让他更有男人味。

无论怎么看,就算瞎眼的人也不会说他像个女人。

说来好笑,他这样一个狂妄无忌的人在有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去抱一个男人。

男人和男人,听来就让人恶心!可因为练功的需要,他勉强自己抱了他,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之后,也试过其它的人,但皆是些长得像女孩的阴柔美貌少年。

也试着找过类似于他的青年,却还没碰到对方就感到无法忍受!现在想起来,他抱那些少年似乎也跟抱女人无异。

自借助九阳之力,阴阳融会贯通练成阴绝功后,自己想他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每见他一次,就似更被他吸引一分。

说是不后悔以前那样对他,却为何在看到他胸口的伤痕时会有心疼的感觉?那时的自己还真是疯狂!虽然现在还是。

不过应该不会再做如此伤害他的事情了吧,至少他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陈默?」青年看到了他,踩在果树的枝桠上笑着向他摆手。

陈默抬起手,也对他摇了摇,唇角忍不住绽出一丝微笑。

他还记得,在他们都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也有过这样幼稚的行为。

「你怎么有时间跑到这里来?大盟主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嗯。」

陈默走到那棵柿子树下。

「给。」

缺水从树上扔下一个金黄的柿子。

接住,他抬头笑看坐在枝丫上的人。

「帮我削皮。」

陈默说着又抛了上去。

缺水笑嘻嘻的接住扔回的柿子,扮了个鬼脸。

「堂堂陈大侠,武功盖世,怎么连个柿子皮也对付不了!」

男人瞇起眼睛,眼中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意,「小缺水,你很皮哦!」

「哈哈哈!」青年坐在枝桠上哈哈大笑,拔出腰后的小刀削起柿子皮。

「一般吃柿子都是八月和九月,但这批是晚柿,现在正是最好吃的时候。等这批柿子上完市,再想吃就得等明年了。你尝尝,甜不甜?」接过树上递下来的削好的柿子,陈默对树上的人招了招手。

「下来。」

缺水应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

两个人在树底下并肩坐着。

张开嘴,咬一口脆脆的硬柿,嗯,真甜。

「好吃吧?」缺水笑得眼睛都弯了。

陈默一把搂过缺水,缓缓地把头靠上他的肩头,一边嚼着甜生生的柿子,一边享受零零碎碎的阳光照到身上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和缺水在一起的陈默,和陈默在一起的缺水。

平平淡淡,却幸福的让人鼻酸。

妒忌,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宝剑,划拉着男人冷硬的心脏。

转过头,看那人在阳光下眯着眼的快乐模样,陈默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得到一个笑容,不是厌恶,不是恐惧,更不是拒绝。

「让我也咬一口。」

缺水张开嘴,像一个嗷嗷待哺的雏鸟。

入迷的、无知觉的陈默送上手中咬了一半的柿子,看缺水捧着他的手,在他咬过的柿子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咯吱咯吱,嗯!够甜!你说我在我住的院子里搭个葡萄架种葡萄,怎么样?」

「……好啊。」

「哇!陈默,你怎么咬我!看招!哈哈!」柿子从手中滚落,两个大男人像孩子般在柿子林中奔跑,嬉闹。

想要抓住他,想要得到他,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看见他!袁缺水,你始终都会是我的!他不光要他的身体,他还要他的心!疯狂至极的念头瞬间从脑中产生……

果树们让枝条在风中摇摆,微黄的树叶从他脸上拂过。

数不清的落叶随风卷起,跟在他的后面急追。

缺水双手叉腰,站在柿子树下,对故意做出一脸凶狠的男人笑得毫无心机。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缺水笑着摇头,心想自己肯定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了解陈默。

否则,为什么有时候他会对他感到陌生?也不是陌生,怎么说呢,就好像……快消失在他记忆中少年时期的陈默,突然跳了出来,同时又掺和了一点现在的陈默,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它人的颜色也染在其中,而这个人……如果说感觉可能会出错,那么事实呢?现在的陈默晚上总会把灯吹灭,但以前他从来不吹灯,说喜欢看他羞得像缩头乌龟的样子。

其实他晚上也能视物,只是每次都因为羞耻而闭上眼睛。

陈默明明知道这点,为什么他还要把灯吹灭呢?难道他已经不想再看见同为男人的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爱抚、亲吻,甚至那里的形状……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嗓音,一模一样的身高体型,但就连他的手摸上他的身体,也让他感到与往常完全不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