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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夫君少年时(2)

可怎么抹得干净呢?

她抹掉一寸,空的地方就会重新被覆盖,她的手、她的脸早就被冻得麻木了,可她就像没有知觉似的,就这样擦拭着,动作温柔的仿佛是在擦拭心爱之人的脸。

“乐平……”

萧景行见她这般,实在不忍,撑着伞走上前,替她遮住头顶的雪,轻叹道:“停下吧。”

“表哥。”顾无忧终于说话了,她已经快十多天没说过话了,刚刚出声的时候,声音很轻,也很哑,“他爱干净,我不能让他这样回家,他会不高兴的。”

“乐平……”

萧景行看着她,讷讷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他只能这样看着她,所有人都在看她,看着这个纤弱的女子,站在棺木旁,仿佛擦拭心爱之物一般,一寸又一寸地擦拭着那黑漆漆的棺木。

无人说话。

风越发大了,像是有人在哭。

顾无忧的长发也被风吹乱了,她却无心去管,有人撑伞罩在棺木上,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伞,他们都红着眼眶,没有说话,安静沉默地看着顾无忧擦拭棺木。

终于。

棺木擦拭干净。

顾无忧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她把脸枕在棺木上,“大将军……我来带你回家了。”

“我们……”她开口,声音温柔,“回家了。”

寒风猎猎。

顾无忧撑着伞站在棺木旁,众人始终陪伴在侧,满京城的百姓跪满了长街,以这样的方式接他们的大将军回家。

*

李钦远的丧礼办得很简单,在操办丧事的时候,所有人都担心顾无忧会倒下,可她始终保持着理智和清醒,不哭不闹,冷静又沉着。

她接待客人,选择福地,不曾显出一丝软弱和不堪。

……

丧礼结束后。

傅显一身素服跪在顾无忧的面前。

“他是怎么死的?”顾无忧垂眸问他,神色平静。

“他……雁门关一役就受了重伤,后来,我们被人偷袭,他,他为了保护我,乱箭穿心。”傅显低着头,却还是掩不住满面沧桑,眼睛通红,声音哑着,以前一直挺直的脊背此时仿佛支撑不住佝偻着,“要不是因为我,他,不会死。”

“他和我说过。”顾无忧看着他,说起无关的话,“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幼时,你护他许多,所以,他护你而死,我不怪他。”

“嫂子……”

顾无忧抬手,止了他的忏悔,只问,“他可曾留给我什么话?”

“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手中却牢牢握着一个香囊……”傅显颤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沾了鲜血的香囊,递给她。

顾无忧看着这个香囊,眼神微动,搭在桌子上的手也轻轻抖了一下。

半响。

她才伸手接过。

这是她嫁给李钦远那年送他的香囊,那个时候,她女红不好,针脚也蹩脚得厉害,后来,她总想着给他换一个,可他啊却始终不肯,完全不嫌丢人似的,一直挂在自己的腰间。

那香囊上的鲜血早已干涸了。

她紧紧握着它,似乎能想到那个男人在临死前,握着香囊时的样子。

其实就算他没有给她留话,她也能猜到他会说些什么,他啊就算死了也会给她安排好一切,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他在不在都会给她留有退路。

外面的风雪似乎还没停,呼呼作响的,衬得这屋子更加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无忧才开口,“你下去吧。”

傅显还是有些担心她,事情发生这么久,眼前的女人却始终没有哭过一声,但他这样一个外男也实在不适合多待,便只好说,“我让白露进来。”

他说完便出去寻白露,还没寻到白露就看到了赵承佑夫妇。

夫妻两撑着伞往他的方向过来,傅显和赵承佑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心中厌烦赵承佑,可他的妻子是顾无忧的表妹,他自然也没这个资格去拦他们。

眼睁睁看着他们夫妻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抿了抿唇,继续去寻白露。

等走到紧闭的屋门前,赵承佑才开口,“你就侯在外面。”声音冷淡,全然不像是对妻子的样子。

王昭见他这般,尖锐的指甲掐着手心的皮肉,眼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嫉恨和愤怒的神色,她压着嗓音,却压不住心底的怨气,刻薄道:“你就这么自信,李钦远死了,她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她恨透了你,心里早就没有你了,就算李钦远死了,她也不会跟你走!”

赵承佑听着这番话,猛地转过头,他平日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此时铁青一片,暴戾的神色掩都掩不住,“你要还想当这个赵夫人,就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