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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轶闻辑录/槐杀(29)

商承弼连忙过来搀着自己颠颠的情人,楚衣轻却轻轻摇了摇手,自己扶着晋枢机去外面散步。

晋枢机一直是低着头,等走到离饭厅好远,才轻轻扯住了哥哥衣袖,等楚衣轻站定,就在石子路上重重一跪,深深一伏。

楚衣轻将他扶了起来,比手势给他,“不碍的。”

“重华不孝,本来,是不该再和,再和仇人在一起的。”晋枢机道。

楚衣轻却只是摇了摇手,什么也没有说,却握住了弟弟手腕,后来还将他两只手都握住手里捂着,让他格外安心。走了一路,虽然屁股上的伤被牵扯,痛得七荤八素的,可终于确定哥哥没有再怪责的意思,晋枢机也觉得长长舒了口气。

等他和哥哥回来,却看到商承弼将手浸在冰水里,晋枢机想要碰,却被他一掌挥开了,晋枢机本来就痛得站不稳,这一下差点就被推倒了,商承弼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用另一只手揽住他腰,要他靠稳,这才训道,“谁许你乱碰,天仙子这折磨人的毒药——”

“我哥很疼我的,如果我也中了这毒,他就会给你解药了。”晋枢机道。

商承弼一把搂住他,“我不要。”他将晋枢机搂得很紧,“你为我背父背兄,我不过受这一点点小疼楚,如果你还要为我冒犯哥哥,那我又算什么。”

“可是——”晋枢机的话没有说完。

“你的命那么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个哥哥疼。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做让他不高兴的事。”商承弼笑着,“你有这份心思,我已经很高兴了。”

他话才说到这里,晋枢机却一把握住他中毒的手,“我不理会这些,我也不忤逆哥哥,我只是,有难同当。”

商承弼望着他眼睛,重瞳如月,担忧和甜蜜都是好几重,他气这人的自作主张,却又那么爱这人的自以为是。那只肿起来的手被他一握,竟像是一点也不疼了。

他们两人静静靠着,在这个没有鞭炮声的新年里,不热闹,但是,平安、喜乐。

“我怎么觉得不痒了?”好半晌,商承弼才觉过味来。

晋枢机也奇怪道,“是啊,我怎么握住了你的手,却一点也不觉得痒。”

商承弼伸出右手来,那恐怖的红色竟已消下去了许多,晋枢机明白过什么似的用两只手拼命搓着他右手,“原来,哥哥刚才一直握着我的手,是把解药涂在我手上。”

“昭列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用毒解毒,出神入化。”商承弼道。

晋枢机搓着他的手,“其实,我哥是真的疼我的,我知道。”

第22章二十一、微服

这不是商承弼第一次微服出宫,但这一次,身边有那个一直期盼可以挽着手的人,他便格外安心。晋枢机和他坐在宽敞的马车上,小猫样地靠在他胸口,手里也抱着一只小猫,桃儿。

商承弼治下极严,是以京安城内倒是绝见不到欺男霸女的景象。有时候,晋枢机也在想,驾骖虽然不能完全算是一个好皇帝,但的确是乱世的枭雄,卅年征战,民不聊生,他十五岁登基,内忧外患,若不是手段凌厉到让人发寒,又如何镇得住这些骁将权臣。如今百姓能有一番安宁,真是多亏了他当年那令人牙齿打颤的苛政。曾经的京安令,就因为收受了两万两银子的贿赂,就被他砍了双手吊在城头上三日三夜;守城的朴将军,纵容儿子调戏歌女,商承弼知道后痛责三十军棍,两条腿都打废了。也正因为如此,于文太收拾那些作威作福的捕快才会这么痛快,因为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晋枢机想着就有些困,靠在商承弼怀里便迷糊了,桃儿伸出舌头来舔晋枢机的脸,晋枢机痒得很,便躲进商承弼怀里去。商承弼看得有趣,伸手顺着桃儿滑顺的皮毛,桃儿“嗖”地一下就跳起来了,站在这九五之尊的头上。

在商承弼怀里躲着的晋枢机一下就笑出来了,商承弼本来恼火,可哪里经得住美人一笑,索性不计较。

两人听着马车外鼎沸人声,看着俗闹的庸世,突然间就觉得出来走走有种意想不到的美好。商承弼索性将晋枢机搂得更狠了些,桃儿也乖乖回到了主人怀里。

两人行了有一上午,就寻思着吃顿午饭。赶车的是御前侍卫吴应龙,商承弼的心腹爱将,他为人极是小意机警,早都打探好了沿途的酒肆客栈,如今这一家凤来居就非常不错,正巧商承弼吩咐了,他便立刻着人前去安排。

那店小二在门前招徕客人,这种市井人物多是眼力价十足的,一看商承弼器宇不凡,再加上晋枢机这么一个人间尤物,连忙蹍着小碎步一迭声地向里迎,“客官里边儿请,小店有雅座。”

晋枢机懒懒的,一双媚眼漫不经心地一睨,轻轻抚着桃儿脑袋,“就这儿吧。”

那店小二忙前边引路,又叫人带吴应龙底下仆役打扮的侍卫去饮马,停马车。

吴应龙跟着进去,便推了一锭银子给小二,要他将店里可口的呈上来,却不许打扰。店小二才走了两步,就有随行的老人说要亲自看着做菜,自然是没这规矩,可是,有银子就不会没规矩。

晋枢机伸了个懒腰,“坐个雅间最没趣了,什么也听不到。”

商承弼用茶水替他涮茶杯,“那依你,我们坐外头去。”

晋枢机吊着商承弼脖子,“不,好容易出了宫,就想和你一个人呆会。”

商承弼哪受得了他这般挑逗,立刻吻上去,晋枢机更加主动,伸出舌头舔着商承弼唇角,却故意不撬他牙关,商承弼等得百爪挠心,索性不纵着他,扣住他腰眼,舌头就滑进他口里去,晋枢机感觉到他手开始不老实,便狠狠咬了他一口。商承弼吃痛,正要收拾他,却突然一扬手,卷起衣袖飞了个茶杯到窗外,“什么人!”

沈栖闲两只手挂在窗栏上,两条长腿荡秋千似的晃阿晃,“表哥,是我。”

晋枢机想到先太子商元祚娶得正是成国大公主,也就是玄安帝沈西云的亲姑姑,当然,那时沈西云还未登基就是了。如今,沈栖闲叫商承弼一声表哥,可也没算叫错。

商承弼口气有一种素淡的雍容,“下来吧。”

沈栖闲轻轻一跃,就坐在了雕花的木凳上,“表哥,你的手可真狠,我的手腕子都快被打断了。”

商承弼不语。

沈栖闲亲自起身斟了一杯茶,“小弟给哥哥嫂嫂赔罪了。”

晋枢机喝了那杯茶,“却不知,妹婿如何呢?”

沈栖闲同卫衿冷的故事可谓是天下皆知,如今晋枢机一声妹婿,叫得沈栖闲眉花眼笑,“我可不在意,反正我倒贴木头全天下都知道。不过也比不上那芙蓉帐里昼短夜长的风光啊。”

商承弼面色一沉,“何事?”

沈栖闲笑,“没什么。我就是来请嫂嫂高抬贵手,放过我那只长个子不长心眼的小师弟景夜照。”

商承弼道,“他滥用私刑,殴杀朝廷命官,我已经看在王叔面上不与计较,你下去吧。”

沈栖闲厚着脸皮,“表哥和嫂嫂这般郎情妾意地出行,是为了寻鸣鸿刀吧。”

商承弼喝了一口茶,压根不理他,晋枢机道,“小王爷的消息倒是灵通,莫不是,缉熙谷也有意——”

沈栖闲连忙摆手,“误会!误会!绝对没有!缉熙谷绝对无意染指鸣鸿刀,我今天来就是替我家木头传个话,鸣鸿刀是上古神兵,又与轩辕剑有同炉之缘,莫说这鸣鸿宝器能者得之,就算我们缉熙谷真的有幸一窥宝刀全貌,也必然,是要奉上朝廷的。缉熙谷决不敢冒犯上古名兵。”

“我只是和驾骖游山玩水,听说那试剑台的风光不错,所以去走走。”晋枢机睁着眼睛说瞎话。

“正好。我跟木头,也觉得那里风光秀美,景色怡人,也要去走走。不知,哥哥嫂嫂有没有兴趣同行啊。”沈栖闲问。

商承弼与晋枢机对望一眼,打得好漂亮算盘,如此一来,便再不能说他们觊觎鸣鸿刀了。你要监视他,他便自己跑来说与你同行,“哥哥嫂嫂不用担心,我和木头还有小夜子都不是不解风情的人——”

晋枢机一笑,“好啊。有缉熙谷的两位公子保驾护航,再加上你这个成国小王爷一路玩笑,这旅途,只怕一点儿也不寂寞。”

沈栖闲左右手各端起一个茶杯,搅在一起又是亲又是蹭的,笑得含义隽永,“没有我们,哥哥嫂嫂也不会寂寞的。”说完就跳窗户走了。

用过了饭,倒还是商承弼与晋枢机同行,直到晚间夜宿,才等到他们过来,商承弼也未曾说得什么话,倒是卫衿冷举手投足间沉稳有度,将一切都调度得妥妥当当。商承弼不由在心下感叹,的确是个人才,可惜,却是王叔的师弟。

这样想着,不由叹息身边可用之人太少,晋枢机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劝他道,“人才总是慢慢培养笼络的,更何况,你身边还有我。”

商承弼心下甚宽,拥着他道,“你自然是不输缉熙谷任何人。”

晋枢机粲然一笑,“莫说是缉熙谷,就是天下人,除了你,我又输给过谁。”

两人谈谈说说,长夜自然变成了短寝,第二日起来,晋小猫还带着些起床气。桃儿知道自己主人的毛病,索性不向跟前凑,晋枢机随意发了点脾气,便又上路了。一路同行,卫矜冷谨慎稳妥,沈栖闲妙语连珠,倒是既放心又有趣。景衫薄不太搭理商承弼和晋枢机,倒是和桃儿很有些默契,一人一猫玩得开心,倒像是将晋枢机这个正牌主人都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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