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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差(263)+番外

赵濮阳低下头,“我打算五进三的时候弹。”

徒千墨点头,他知道这个小弟子足够聪明,选秀要的就是爆点,人气王赵濮阳演奏拉赫玛尼诺第三协奏曲这一个话题就已经够了,就只这一首曲子,再加上稳定发挥,绝对可以保证他进三强。有人气有专业,他要是不进就是黑幕。

赵濮阳站在一边,战战兢兢地等着师兄的点评。可是等刘颉涂好了药,孟曈曚也只是淡淡一句,“弹完了?”

赵濮阳小小声,“嗯。”

孟曈曚随意点了下头,问刘颉道,“今天的字,临了不曾?”

刘颉傻傻回头看徒千墨,徒千墨脸色发青,赵濮阳羞得脸都埋到胸膛里去。对于骄傲的人,最难接受的不是批评,而是无视。

孟曈曚望着刘颉,“嗯?”

刘颉低声道,“只临了一页。”

“拿来我看看。”孟曈曚口气淡淡的。好像赵濮阳刚才并没有弹过那曲惊天地泣鬼神的《拉三》第三乐章,他也完全感觉不到曲中热血澎湃的震撼。赵濮阳本就是一身汗,如今连汗水都变冷了,贴在后脊背上的衣衫冰得他全身发寒。

刘颉带了自己临的《神策军碑》,孟曈曚细细看了,“今天的这个‘武’字写得不错,不过‘追’和‘太’还是有些瘦了,你要知道,《神策军碑》虽然是以骨力取胜,但是刚柔并济,瘦硬通神,你临的时候也不要太柴了。”

“小颉一直记着二师兄的话,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所以每临一篇帖子,都一定要先读、先背,将字体印在脑子里,写的时候也觉得好像这里和原帖不对,但自己总觉得应该要如此写才更有神韵,就算想改,也改不成了。”刘颉道。

孟曈曚微微点头,“这也是难免的,笔墨、笔性,皆以性为本。我们临帖子,固然要揣摩学习,但也不可拘泥了自己。不过,既然是临帖,除了考虑自己的心性,更重要的是把握气韵。不过你才刚开始学柳字,不必操之过急。先写几百遍去琢磨,这个月出去还不懂的话再来问我。”

“是。”刘颉答应了。

赵濮阳暗暗咋舌,《神策军碑》仅字口清晰的就有四百多个,他从小被父母逼着练书法,知道临这种帖子最是辛苦。通常一篇写下来都累得手脚发麻,这个月还剩二十天,要练几百遍。那每天基本就不用做别的,只写字算了。

正想到这里,却听到敲门声,刘颉回头看徒千墨,“应该是大师兄来了。”

打开了门,果然是南寄贤。南寄贤跟徒千墨打了招呼就看到沙发上的字,“是小仨儿的字吧。”说着就拿起细细看。

刘颉低下头,“写得不好。”

南寄贤笑道,“进步多了。小孟,你也别逼得他太紧,我看就不错。”

孟曈曚还未答话,徒千墨道,“人家是不食人间烟火,什么好东西都入不了孟二师兄的法眼。”

孟曈曚不答,南寄贤轻轻拍拍刘颉的肩,“长横、短横,竖、衲都比从前好多了,尤其是长横,可知你最近在腕力上是下了功夫。不过,点还是要好好练。点是字的眉目,尤其是《神策军碑》的点,方圆有别,映带生姿,没事的时候多想想,练字和学习是一个道理,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演戏恐怕也是这样,这个你最懂,师兄不多说了。”

“谢谢师兄。”刘颉重重点头。

南寄贤知道刘颉心里一直自卑的很,孟曈曚又是性子冷傲,他那样的人物本来就容易让人自惭形秽,又懒怠说话。平时教刘颉习字演戏,口气都是淡淡的。做得不好,也谈不上循循善诱,最多就是指点一两句便让他自己去琢磨。从前孟曈曚教刘颉作诗,连着十天,刘颉晚上都是裹着毯子在影音室睡的。适逢南寄贤回来住,刘颉又去熬夜,到第三天南寄贤实在忍不住便去看,刘颉竟然在影音室里抄《广韵》,宋本广韵那么厚地一本,他已经快抄完了。

南寄贤愣住,旧时科举的时候官方都是允许带韵书进去查的,抄这个干什么,“为什么抄这个?”

“我觉得自己总是记不清楚怎么用韵,师兄说,多抄几遍就好了。”刘颉道。

南寄贤当时是真的生气了,拉着刘颉带着他抄的厚厚一摞纸三更半夜地敲门把孟曈曚吼起来,“你知不知道小仨儿多少天没挨床睡了?”

孟曈曚当时挨着南寄贤跪了,“师兄若是觉得小孟不对尽可责罚,小孟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南寄贤气他不顾刘颉的身体,孟曈曚虽是跪着,头却扬得高高的,“一点东西这么多天还学不会,难道不该罚吗?”

刘颉早都跪下来,“是阿颉太笨了。”其实刘颉进境极快,领悟力也相当强。可孟曈曚惊才绝艳,又过目不忘,实在是不世出的奇才,他对自己要求高,对刘颉自然也管得极严。再加上他觉得简单的事在别人看来实在是挟泰山超北海,所以,面对普通人的境况他实在有些摸不到边。如今见刘颉跪了还很不高兴,“起来,与你无干。”刘颉开始怕他怕得要死,可后来明白了,就和孟曈曚日渐亲厚。

如今孟曈曚不睬赵濮阳,并不是因为他要故意给赵濮阳脸色看,而是赵濮阳那种炫技式的表演方法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就像一个人对不欣赏的东西没有兴趣,他也毫无要点评的兴致。更何况,孟曈曚极为敏锐,一双眼睛很轻易就能看穿人心。赵濮阳现在的状态,就算你告诉他,你这种华丽的耍帅风格是不对的他也听不进去,那又何必说。

徒千墨见南寄贤也来了就出去,师徒几人一起去客厅坐。徒千墨随意坐在沙发上,拉着赵濮阳站在自己身边。茶几上摊开放着好几份报纸,最上面一张,很大幅的版面写着,“南天王开火人气王,他不配唱我的歌”,旁边还配上大图。

这是赵濮阳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的报导,他轻轻舔了下嘴唇,刘颉连忙去收报纸,南寄贤却按住了刘颉的手,“放着吧,不必动。”

刘颉讪笑一下,“媒体总是喜欢夸大其词。”

南寄贤不语。

徒千墨道,“你是怎么说的。”

南寄贤看了一眼赵濮阳,赵濮阳的眼神有一种年轻的倔强。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位大师兄,第一次的见面,实在算不上愉快。赵濮阳其实是非常喜欢南寄贤的,南寄贤的每一张专辑都会买来听,甚至还偷偷跑去看他的演唱会。刚参加明日之星的时候,每个人问他偶像是谁,他都会说是南寄贤。徒千墨要收他的时候,他听说可以做偶像的师弟,真的兴奋了好一阵子。可惜,见到这位大师兄却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的见面是在饭店里,赵濮阳先到,坐在那里等徒千墨和南寄贤。小孩开着笔记本上自己的贴吧,看大家怎么评价自己的表现。

本来就是刚成名,十几岁的小孩喜欢看别人夸自己有什么错,可南寄贤一进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合上了他的笔记本,“你上一场的《踩过线》发音那么烂,十六岁不知道好好学习,把时间浪费在看这些溢美之辞上有什么意义?”

赵濮阳愣住了,就算是大师兄,也不用第一次见面就教训吧,更何况,自己还那么喜欢他。

结果,第一顿饭小孩吃得相当不是滋味儿。就算后来表示了喜欢他的《窗前明月无光》和《彼岸流年》,他也只是淡淡地一句,“我不喜欢。这两首歌太商业了。”而且又因为自己垮着脸被训一顿。明明连着几个月的比赛和高强度训练已经很累了,现在又没有粉丝在,谁还能每时每刻都笑出来呢。

第一天,小孩就觉得南大师兄不喜欢自己。现在看到他说自己不配唱他的歌,毕竟是年轻人,不由得就有些逆反心理了,同时还有自己不愿承认的小小自卑。

南寄贤看着赵濮阳,“我再当面告诉你一遍,你根本不懂《山市》在唱什么。”

孟曈曚轻轻点头,“的确。”

赵濮阳别过了脑袋,这两个人,谁也不理了。

“你的高音很漂亮,可没完没了的炫耀只会让人觉得疲倦。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想知道一个人缺少什么,就看他在拼命炫耀什么。你的唱功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有时间就低下头多练习。我还是那句话,十六岁不知道好好学习,只顾着眼前风光,早晚有后悔的时候。”南寄贤的话有些重了。

赵濮阳狠狠咬住嘴唇,半天说了一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

“濮阳!”徒千墨叱了一句。

赵濮阳道,“难道不是吗?我自己的前途我自己负责。”

徒千墨坐直了身子,也有些生气了,“就这么和师兄说话?”

赵濮阳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刘颉小声劝道,“濮阳,和大师兄认个错吧。”

赵濮阳道,“凭什么!”

徒千墨一下就站起来,顺手绞住赵濮阳胳膊将他按在沙发上,“你还有没有规矩!”

赵濮阳才不怕,“我早就听说卡狄内部体罚新人是常事,有本事你就打我啊。我敢进这个门,就不怕你们动我!”

徒千墨扫了一眼刘颉,“还站着干什么,没听见他说话!拿家法!”

刘颉回头看孟曈曚,孟曈曚轻轻点了点头,又看南寄贤,南寄贤依然端坐在沙发上。刘颉无法,只得去徒千墨的游戏室找了一根桦条,因为赵濮阳还没有正式行拜师礼,他的家法也没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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