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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差(97)+番外

严济伦微笑,用棒棒糖哄孩子的口气,“不回来啦。”

唐颂,在最美好的年华,消逝在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理想里,而被李陌桑称为唯一的唐颂的孟曈曚,终于,也没有摆脱相同的命运。

电影,有时候,真的是一种符咒。

《晚照》的结局,依然是严济伦和他的小孙孙,闪着银光的杨树叶子底下,老人说,“爷爷给你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小孙孙眨着眼睛问。

天边,一抹残阳。

陆由再向后翻页,一切,已是终结,“什么故事?”他也问,只不过,问的,却是刘颉。

刘颉看他,“导演从前的想法,是,方孝孺的故事。”

陆由一怔,他傻傻地望着刘颉,“师兄,这部片子,就算拍出来,能播吗?”

刘颉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只是,李导一直是行走在边缘的人,他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主流的媒体对他,虽然总是颇有微词,但那些国际奖项,还是可以让他坚持一些东西的。而且,他和董导一样,都是很懂得把握尺度的人,否则,最后的故事,也不会被删掉了。很久之前,李导就同我说过,他要拍一部‘集体无意识’的电影。他的每一部电影,无论题材,情节,走向如何,都会因为鲜明的个人特色被打上李陌桑的标签,但是,我想告诉你,不管他本人有什么样的思想倾向,他全部的艺术,从始至终最关注的,始终,是人性。因此,和李导拍戏,事实上,是很轻松的,因为,只要你能够赋予人物活的灵魂,《晚照》虽然还是李陌桑的《晚照》,但唐颂,被记住的,必然,是你一个人。”

“是。”陆由真的感动了,他知道,师兄是很用心的在教他了。

刘颉伸手勾掉剧本上一些暗示意味太浓的话,“其实,现下这个,是影印二师兄的本子,我拿给你,是希望你了解李导的想法,但是,我并不希望你成为他的道具。虽然,优秀的导演对于演员都有极强的掌控欲,但我们绝不是活动的机器,更何况,如今的时代,再提‘演员工具论’,连导演都会被耻笑的。陆由,每个导演都有他不同的哲学思想、美学理念、人生态度、情感标尺,作为演员的你,必须尊重导演的习惯,但在荧幕上成为形象的你,更要尊重自己的角色。”

“是。”陆由牢牢记在心里。

刘颉知道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其实,老师最初是很不赞同二师兄拍这部电影的。”

这一点,陆由当然想得到。《晚照》太敏感,一个不小心,足以毁掉演员全部的职业生涯。

陆由了解过《晚照》,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看到的那些,甚至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李陌桑实在是一个太拧巴的导演,电影拍摄的时候,一概不接受任何媒体探班,直到最后孟曈曚出了事,爆出来的,也不过是些边边角角不成剧情的剧照。而网络上普遍流传的所谓《晚照》片花,事实上,根本不是原初的《晚照》,只是慕禅和徒千墨当时为保护孟曈曚放出的烟幕弹。用的,便是最原始,却也最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经典手法,蒙太奇。

正因为如此,陆由在第一次看到《晚照》完整剧本的时候,真的是,震撼了。最初的《晚照》和网络流传的所谓剪辑版,竟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故事。而李陌桑,也因此,对徒千墨报有极大的成见,毕竟,任何一个人的心血被扭曲,都必然会愤怒,更何况,还是视电影为生命的李陌桑。

可是,陆由却有一点理解徒千墨了,出演这样一部片子,对任何一个如日中天的演员而言,都是极大的冒险,更有可能,是巨大的灾难。这也是他第一次,打心眼里去佩服孟曈曚,从前,只是听几位师兄说起他的傲气,但如今,他才知道,这个二师兄,更有骨气。

刘颉望了陆由一眼,“现在,你明白了?”

陆由声音都颤了,“二师兄拍的,是第一版?”

刘颉点头,“是。所以,《晚照》会搁置这么久,不止是因为老师要保全二师兄的心血。”刘颉说到这里,特地看了陆由一眼,“更因为,曾经使尽浑身解数希望接替的演员,在看到剧本的那一刻,全部,望而却步。”

陆由的脸白了。

刘颉却重重拍了拍他肩膀,“我刚才和你讲得那么多,都忘了吗?”

陆由一颤。

刘颉看他,甚至还笑了一下,“若是真的忘了,我可要摆摆师兄架子,要你请家法了。”

陆由看刘颉脸色软和许多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没有。”他再也想不到的,原来,在一个时期里,《晚照》不仅不是香饽饽,更是一颗烫手山芋。可是,随着董钧城,苏问,游绍这些人的加盟,恐怕,李陌桑想要坚持故我,也没那么容易了吧。

陆由望着刘颉期待的目光,“陆由会记得,二师兄只有一个,现在的唐颂,是我。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演绎,不屈从于导演,也不拘囿于二师兄。”陆由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三师兄放心,我会记住,我是演员,不是任何人的复本或工具。”他现在才明白,刘颉对他的苦心。原来,一部小小的《晚照》,居然,其中还有这么大的纠葛,可是,为什么,今天突然说起这个来。

刘颉这时却拉开了抽屉,拿出来另一本订的厚厚的A4纸,“这是李导昨晚传给我的新剧本,仔细看看吧。”

“是。”陆由将新的本子双手接过,目光却是落在了桌上那个旧本子上,“那,这个,还,还要背吗?”

刘颉却是连看也不看他了,“你说呢?”

“是。那陆由马上背本子了。午饭前,一定请师兄检查。”陆由知道,在电影方面,刘颉一向是不含糊的。只可惜,他的保证还没完全散进空里,手机却响起来了,陆由吓了一跳,“没,没事。陆由背剧本了。”

刘颉将陆由手机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看了一眼,“王悉臣,接吧。”

陆由偷眼看师兄脸色,确定他没有因为这个小意外而责怪自己不用心,这才壮着胆子双手将手机接过来,刘颉不愿听他打电话,自己开门出去了。

“悉臣。”陆由按下了接听键。

“不好意思啊陆由,刚才在拍戏。”王悉臣连忙道歉。

“没关系,其实,是有件事,想问你。”他前面急急地打电话给王悉臣,可对方回过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你说。”王悉臣的声音还是那样软软的。

陆由咬了咬唇,“没有,还是,我哥哥的事了。”最后依然决定以此做突破口。

“我不是说了不用还了嘛!”王悉臣有点急了,他以为陆由又要提还钱的事。

“那怎么行呢——”

陆由还没说完就被王悉臣打断,“你再提这个,我可真的生气了!”

陆由连忙道,“这事一码归一码,你先别说话,我现在,暂时也没有钱还你,我只是想问,我哥他究竟伤得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伤的?”陆由终于问了出来。

“为什么伤的?”王悉臣重复一遍问题,再开口时就理直气壮了,“就是打架吧,他也没说清楚。你知道,他经常和人打架。”

“哦。那,那个,住院要不少钱的吧。”陆由说到这里又怕他急,“你别多想,我就是问问。”

“哎呀,多少钱我也不知道,你别问了。副导叫我了,陆由,我要过去了。”王悉臣道。

“最后一个问题——”陆由急了。

“怎么了?”王悉臣道。

“今晚,可能徒千墨会叫你来试戏,你自己,千万注意啊。”他终于没问王鑫的事,毕竟,比起那些来,他更关心的是王悉臣日后的前途。而且,他心里有一点底,这件事,既然徒千墨和慕禅都插手了,就也轮不到他再操心。

“那个,副导催了,先挂了,拜。”王悉臣匆匆挂了电话,陆由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是,他终究没说什么,埋下头,继续看剧本了。

中午的背诵,还算顺利,而且,因为这一本的《晚照》只是新剧参考资料的关系,刘颉倒也没怎么为难陆由。午觉醒来后,又是学习,自然,学习中还会加一些形体或者体能训练,但因为徒千墨一吃完早饭就和慕禅去了卡狄,所以这一天的学习训练都是刘颉负责的。坦白说,跟着师兄,真的比跟着老师要轻松的多,刘颉教课的时候,虽然算不上循循善诱,但至少,陆由不懂的,他都会耐心讲明白,当然,最好的,就是不会挨打。陆由中午背剧本的时候还特地拿了新戒尺出来,没想到背错了好几处,刘颉都没有追究,甚至还叫他不用太拘泥台词,了解当时的背景,体会人物的心态,抓住演戏时的感觉才最重要。虽然,下午压柔韧的时候还被师兄勒令读资料,也因为胯太硬被罚耗腿的时候又加了垫子,但比起卡狄柔术老师近乎折磨的虐待来,师兄的惩罚真的轻松了许多。甚至,让这一段时间柔韧退步的非常差劲的陆由惭愧了,“师兄再加个沙袋吧,我受得住。”

刘颉只是看了他一眼,“凡事量力而为。”

读书,看资料,边做俯卧撑边和师兄汇报读新剧本的心得,陆由的下午过得很充实。直到吴嫂过来烧晚饭,刘颉才叫陆由去厨房看菜换换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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