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像中的秋瑀宸从未这么凌厉过，即使是检讨会，他也只交给何胥去评点，自己只是偶尔提出一两句意见，一语中的，却绝不似现在这般咄咄逼人。
秋瑀宸将录影稍稍后倒一下，正是苗镇宇抢到篮板的地方，“胡跃，被比自己低30cm的人抢篮板是什么感觉？”
胡跃垂着头站得笔直，这种站姿让207cm的他突兀在会议室里。
秋瑀宸却并不多说，又快进到马毓琨被盖的3分那里，“如果这个球出手的角度能再正一点，又怎么会被盖下来，当时你完全有时间调整时机的，贪功冒进。”
马毓琨连忙起立，“教练，对不起。”
秋瑀宸不理会马毓琨的道歉，将录影停在许霆辙被断球那一刻：“只要坚持自己的判断，哪有这么容易被骗到？”
许霆辙也红着脸站起来。
录影已被推进到第二节李辛向后带球那里：“这么明显的以退为进都看不出来，以擅于观察场上形势闻名的队长哪去了？”
何胥不待秋瑀宸开口就已经站起。
“昀翔的卡位不错，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队友拿球的时候要注意侧掩护，你在做什么？”
“教练——”
“报告！”张昀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喊报告的声音打断。
秋瑀宸自然猜到姗姗来迟的是和女友何岫萑卿卿我我的程焰莘，他没有给出任何应答，只是对何胥说，‘让他明天去找沈默报到，心思不在篮球上的人，没资格留在一队。’还有，宣布一项决定，我要将二队的一名队员调到一队。”
所有人都认为被调到一队的肯定是沈默，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了，一个人独得39分，是整个二队分数的一半。可是，沈默自己却知道，这项决定和他无关。他输了和秋瑀宸的赌约，自然失去了进入一队的资格。更何况，如果自己被调到一队，那秋瑀宸又何必让程焰莘找自己报到。程焰莘是中锋，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获准进入一队的是今天得到11分14个篮板7次助攻的李辛。
果然，秋瑀宸宣布了他的决定，“从明天起，李辛加入一队训练。二队的队长，继续由沈默担任。”
这项决定让除了沈默之外的所有人大跌眼镜，甚至连李辛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是那样的渴望进入一队，可是梦想真的实现的时候，却觉得不可思议。
沈默捣了李辛一下，两人一起回答：“是，教练。”
两个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不过，李辛是因为激动，沈默呢，谁也不知道。
“教练，我认为凭沈学弟的球技足以进入一队。”何胥大胆进言，说完之后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勇气。
秋瑀宸却只是看着沈默，“你对队长的话怎么看？”
沈默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我不知道。”
秋瑀宸不看沈默已惨白的脸，将目光投向肖海焱，“整场比赛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简直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啪”，关掉了放映机，坐了下来，不发一言。
依然是何胥打破沉默，“每人50个俯卧撑。”说完自己先俯身做了起来。
二队的队员瞠目结舌的看着受罚的一队队员们，这些平时在他们看来趾高气扬的队员整齐的报着数，因为比赛的原因体力消耗很大，报数的速度并不快。
沈默回头看着自己的队员，“看什么？自己打的很好吗？从第二节开始就毫无斗志，25分是怎么输掉的，还要我一个一个说吗？今天上场的所有人，一样！”说完也俯下身子。
“是，队长。”二队的队员们整齐的应答，示威一般，报数的频率并不比一队慢。
秋瑀宸眼中掠过一丝赞赏，只是一个星期训练和一场比赛，沈默似乎完全树立了队长的权威。他只是高一的学弟啊，令行禁止，心悦诚服，这是什么样的领导才能。秋瑀宸泛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果然是值得我出手调教的人。”只是，出口的话却变成没有任何感情的，“队长翻倍。”
愿赌如何服输
沈默自从比赛结束后就惴惴不安的等待着秋瑀宸曾说过的“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代价”，可秋瑀宸好像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表演赛是周日进行，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可是，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也好啊，暴风雨前的宁静实在太考验心脏。
褚清沙看穿了沈默的不安，笑着说，“我记得有一个对白很精彩。”
沈默哪有心思听她说故事，只是拎着暖水瓶上楼。
褚清沙笑问：“什么比‘死’更痛苦？”
沈默脱口而出：“等死。”
褚清沙接过暖水瓶笑笑“又被我说中了吧。谢谢。还是不进去坐？”
沈默倒也难得的幽默起来，“我去领死。”
这些天，褚清沙以对台词为名替沈默申请到了随时出入自己宿舍楼的特权，其实只是变相的抓壮丁做苦工。褚清沙最讨厌打水，却又喝不惯饮水机中的水，经常喝矿泉水对身体不好，于是，打水的任务就历史地落在了沈默肩上。
沈默还记得星期一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原因被秋瑀宸罚跑步。10圈跑完，秋瑀宸也来到了操场。
“教练，沈默跑完了。”
“跑完了？”
“是。”
“那就再跑10圈。”
沈默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却还是大声应答之后继续无聊的体罚。正跑着步，却看到秋瑀宸正和一个女生说话。尽管站在189cm的秋瑀宸身边，那个女生依然不显得矮。等沈默完成了莫名其妙的另外10圈来到秋瑀宸面前的时候，才发现那个高挑的女生居然是褚清沙。
“教练，沈默跑完了。”Z中标准的400米塑胶跑道让沈默大汗淋漓。
褚清沙左手拎着小巧的保温桶，右手拿出了纸巾。不是女生喜欢的带香味的面纸，而是她自己惯用的watsons。沈默哪敢让褚清沙帮他擦汗，连忙接过说了声“谢谢”，说完还偷偷瞄了秋瑀宸一眼。
秋瑀宸看着操场的另一头，沈默的小动作却落在褚清沙眼底，她推了一下秋瑀宸，笑着说“把队员当儿子管啊，看他多怕你？”
秋瑀宸飞快转移话题，“褚主席，那篮球社的经费就这么定了。”
褚清沙笑笑：“怎么说你的当家明星也是我的partner，放心吧，6000，可以吗？”
秋瑀宸微微颔首，将视线转移到惴惴不安的沈默身上，“回球馆，自抛自接地面反弹球、背后斜后方单手抛接球、原地□8字换手交接球、环绕头、颈、胸、腿交接球，各做50个就可以回去了。”说完就转身朝球馆走去。
“是，教练。”沈默向球馆跑去，他可不敢跟在秋瑀宸身后散步。
完成了训练任务，沈默打算洗过澡后问问秋瑀宸什么时候履行赌约。以前，秋瑀宸都是等他洗完澡后对他当天的训练做过评点才走的，可是，当沈默走出浴室，秋瑀宸早已经回去了。
沈默无奈的锁上球馆的门，九月的天黑得不算早，但此刻，黑幕已落了下来，迷迷蒙蒙的，半黑不灰，像极了沈默的心情。那个赌约，他已经担心好久了。
“才练完啊？”褚清沙的声音意外的响起。
沈默给了一个你怎么在这的眼神。
褚清沙晃晃手中小巧的保温桶，“等你啊。”不待沈默释放另一道疑问就拧开了盖子，香气四溢。“我褒了汤给你，快喝了吧。”
不知道是什么炖成的浓汤被褚清沙倒在盖子里递给沈默，沈默推辞间无意中碰到她的手，今年的天气并不很冷，可她的手却冷的像冰，站了好久了吧。想到这里，沈默又如何能拒绝，轻轻抿了一口，汤的滋味竟格外好，也许是高强度的训练太累的缘故，沈默全喝了下去。
褚清沙又倒出一杯，沈默将瓶盖递回去，“温度刚刚好，外面那么冷，你喝了吧。”说完恨不得咬断舌头，他还从来没有和谁这样说过话。
褚清沙笑着一饮而尽，“现在不介意了？”
沈默恍然，原来褚清沙是在取笑他所谓的共用水杯等于间接亲吻的理论，连忙辩解：“我从来就没这么说过？”
褚清沙浅笑：“我说什么了吗？”
沈默彻底无语。天色已黑了下来，绅士风度让他履行起护花使者的职责。沈默既然已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褚清沙当然更不会有半分矜持。于是，等沈默训练，替褚清沙打水就成为了不用言传的约定。
“教练，我想和您谈谈赌约的事。”手机里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迫不及待了？”秋瑀宸慢条斯理的问。
“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如果能看到沈默这时的表情，秋瑀宸一定会确信，沈默看似平静的语声想表达的意思实际上是早死早超生。
“我来你宿舍楼下接你。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带好东西，你今晚大概回不去了。”秋瑀宸的话让沈默有了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沈默接过秋瑀宸手中的藤条，轻轻折了一下，“很好的韧性，不会伤筋动骨，但绝对‘痛’快淋漓。”
秋瑀宸觉得眼前的沈默有些陌生，他似乎还讥诮的笑了一下，眼中分明写着“不过如此”四个大字。可还不待秋瑀宸仔细玩味他的真正意图，沈默已飞快的褪去上衣，以极其标准的姿势撑在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