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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179)+番外

余长老似是不相信乔熳汐真的肯为了秋瑀宸流血,毕竟,他是鉴证过乔熳汐面无表情的任乔熳凌死去的。只是,场面话却还是要说的:“魁首既然体恤属下,愿意流血洗清罪责,老朽无话可说。”

乔熳汐轻轻笑笑,笔直的站姿让他胸口的鲜血奔涌的更加荡气回肠,他却终究不肯去扎,只是扫视了一眼四周碌碌无为的生命,并不犀利的眼神让每一个人都心头颤动,只是,他们不知道,当他们退出刑堂的时候,乔熳汐软软地倒在了文禹落怀里,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可是文禹落分明在乔熳汐眼中看到了深沉的歉意:我的禹落,又害你心疼了,对不起。

“哥——”看着乔熳汐苍白的脸,秋瑀宸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正的感激往往无法用语言表达,他们也从来不是用语言来生存的人。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种表情。”乔熳汐冷声道。

“是。”秋瑀宸条件反射似的颤了一下,却又条件反射似的道对不起。

乔熳汐究竟没有放过他:“10下藤条,你自己动手。”

秋瑀宸最怕就是自己动手几个字,不只是他每次都会太过用力抽得比乔熳汐还狠,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挥刑具实在太难为情。

“是。”只是,对于乔熳汐的命令,他一向没有选择的资格,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乔熳汐似是还算满意,继续道:“我不管你现在多痛苦,也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今晚,和你禹落哥一起去地阙,看清楚什么叫做杀人。明早,向我复述你看到的每一个细节,一处错漏十下。”

秋瑀宸现在的样子很滑稽,双手捧着藤杖端端正正地站在两个药炉间,额上虽然冒着汗,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却觉得有一股寒气。虽说是处在雪洞般的病房里,但是身为病人的乔熳汐比他的气色要好很多。

“第十一枪,禹落哥一枪洞穿了两名护卫的心脏,子弹嵌在第二名护卫的心脏里,第一名护卫和第二名护卫的倒地时间几乎相同……”秋瑀宸说话的声音有些怪,他虽拼命压抑着倒抽气的咝咝声,却终究令人觉得舌头打结。

乔熳汐轻轻瞟了他一眼,秋瑀宸的脸色变得更白,却只是垂首道了声对不起,将藤杖握在左手里,把药炉上的小罐子用右手端起来,罐子里并不是药,而是滚着的开水,即使端离了火炉,还依然沸腾着,秋瑀宸一咬牙,就喝了一大口下去,他不敢用手去给口中扇风,只是将药罐重新放好又添了水才走到乔熳汐床边。从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的痛苦,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被细瓷折磨过的口腔再咽下滚水是什么滋味,口中像是随时都泛着血腥似的,他觉得舌头都已经被烫熟了。

“子弹穿过的时候,第一名护卫心口的血花和第二名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倒地时间几乎相同是什么意思,我有教过你几乎这种词吗?”乔熳汐冷声问。

秋瑀宸终于明白他的疏漏在什么地方,可是,文禹落发枪那么急,十七分钟要了三十一条命,他跟在文禹落身后,带着伤的身子腾挪闪跃都唯恐让文禹落分心,哪里来得及看清一枪过去心口血花的形状,他早都听说文禹落是图腾最快的杀手,成名一战是双手持十二把枪横扫一个日本帮会总堂,十二名堂主被秒杀,据说他全身而退之后十二具尸体才同时倒地,可是,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而且,可能是文禹落太过美丽的缘故,他总是不愿去想象他残酷的一面。更何况,他见到文禹落时,他不是和乔熳汐在一起,就是在帮自己上药,这时候的文禹落都温柔极了。他无数次看到乔熳汐恶狠狠地呵斥文禹落: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命就用刑堂的鞭子教你,可是文禹落依然只是大度地给予温暖的拥抱柔声道对不起,甚至还会孩子气地向他眨眼睛暗示他他的哥哥现在心情不好要他过一会再来。因此,乔熳汐要他参观文禹落杀人的时候,他是很疑惑的,他不明白那么一个温柔的人如何用冰冷的武器夺去别人的生命。只是,那一晚,他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杀人。

十七分钟,三十一条人命,他觉得他的禹落哥杀人就像割麦子似的,一抬手就放倒一片。秋瑀宸看到那些保镖如同电影中的群众演员,过场般的出现,然后在文禹落优雅的抬手间毫无痛苦的死亡。文禹落出手很快,他不同于乔熳汐,喜欢用延长死亡时间来放大将逝者的恐惧,他的出手干净利落,几乎是刚听到枪响就能看到有人倒地,秋瑀宸跟在文禹落身后走过那些尸体,尽管是疯狂的屠杀,可是,整个地阙的园林里却没有一滴血,每一颗子弹都镶嵌在同一个位置,只有心口上的一抹血红,秋瑀宸想起一句话:杀人不见血,剑下一点红。他的禹落哥也不过是用一枪在对方心口画上一朵红莲罢了。

秋瑀宸无法忘记文禹落在一枪击毙余长老后对他莞尔一笑,那时候,他们俩都站在大石后,他还记得文禹落不断地闪身,不断地放枪,长发在风中翻飞,空气中还有很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那么疯狂的屠戮,可是秋瑀宸竟觉得丝毫闻不到血腥味。文禹落像是个捉迷藏的孩子,在石阵中躲避着纷飞的子弹,生命的追逐对他如同是一场游戏,夜色中,文禹落躲避追逐的动作是那么的优美,宛如翩跹起舞的仙子。

“瑀宸,想不想看我的双宿双飞?”文禹落在击毙了余长老后轻笑。

秋瑀宸虽然一向是厌恶血腥的,竟不自觉地点了下头,只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可以将杀人进行的那么富有诗意。只是他刚感觉到文禹落放开了一直拉着他的左手,就看到他的手上居然各持了两把枪,秋瑀宸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他的枪是从哪里拔出来的,就看到四颗子弹以相同的轨迹划出金色的光芒,最后四名保镖也倒在了地上。文禹落收枪,浅笑:“我说过:汐的血,我一定要他们偿回来。”

“嗖~啪!”一鞭落下,秋瑀宸的脸竟比伤痕还红,他的臀上布满了凌乱的棱子,有两条甚至已经破了皮,只是,虽然脸红,还是不得不挤出一句瑀宸知错了。乔熳汐面无表情的看着秋瑀宸对自己挥藤杖,别别扭扭的样子他又如何不心疼,十下打完,秋瑀宸自己的手都酸了,大概是掌握不好力度,鞭痕重叠的地方又已经出血。

秋瑀宸红着脸转身,俯下身子让臀翘得更高一些,好让乔熳汐更方便的验伤,乔熳汐看到秋瑀宸臀上的鞭痕,四十条,他知道,即使是他亲自动手,也绝不会这么不留余地。只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心软,命秋瑀宸提上裤子继续复述那晚的情形。

秋瑀宸努力回忆着文禹落的每一枪,试图去按照乔熳汐的标准事无巨细的描述昨夜的激战,甚至包括凝固的鲜血的颜色。他本以为乔熳汐会继续再提出一些什么问题刁蛮他,可是乔熳汐却只是闭着眼睛默默地听他说完。

“去第二层最左边的格子里拿药膏出来。”乔熳汐命令。

秋瑀宸应了声是,臀上的伤让他连挪动几步都变成酷刑,只是,他并不后悔自己打得这么重,但在碰到药膏的时候,还是心颤了一下。他知道,乔熳汐这里有很多药可以放大伤口本身的疼痛,使人的痛觉更加敏感,可他并不愿去想什么,只是将药膏递给乔熳汐。乔熳汐接过药膏挤在手上,用眼神命令秋瑀宸脱裤子,秋瑀宸从来不知道原来乔熳汐也肯给他上药,虽说乔熳汐躺在床上,他握着足踝翘着臀站在床边,上药的姿势很辛苦,乔熳汐的动作也不温柔,可是却让他突然间觉得受宠若惊。乔熳汐从来不替他上药,罚得狠了也只是要他去找家庭医生或者文禹落,他曾经因为不肯让家庭医生上药而被罚到两次住院,对于这一点,乔熳汐从来不曾妥协。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熳汐哥居然转了性,乔熳汐也不解释,随口道了句穿上裤子吧。秋瑀宸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连每天都要重复千百遍的谢谢也忘了说,只是乔熳汐并没有追究,却做出了更要他诧异的动作,轻轻的拉住他的手:“为什么罚你?”

秋瑀宸被他从未有过的温柔打动,竟然大着胆子没有说那些程式化的认错的话,只是低低道:“因为瑀宸是熳汐哥看中的人。”

乔熳汐点点头,秋瑀宸红了脸,“对不起,熳汐哥,瑀宸让您失望了。”

乔熳汐却只是低声道:“张开口让我看看。”

秋瑀宸终究不敢拒绝,蹲下身子张开口,他满口的伤痕并没有让乔熳汐露出多么惋惜的神色,只是随便的点了下头:“没什么大碍。”

秋瑀宸不敢说话,只是站着,乔熳汐接着道:“你对昨日一战的陈述让我满意。从此刻起,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时间去适应关于杀人的任何事。”

秋瑀宸终于明白他的温柔是为了什么,只因为自己并没有用厌恶或者拒绝的态度来描述夺人生命的“暴行”,乔熳汐接着道:“我相信你更愿意接受你禹落哥的教导,我给你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不愿意再看到这份名单上的任何一个人还活着。我既然扶你上位,就不会让你做傀儡。”

秋瑀宸接过名单,上面全是曾经觊觎翼盟盟主之位的人,他不觉有些后背发麻,乔熳汐却接着道:“我相信三个月后,你会让所有人明白:翼盟盟主是秋瑀宸,只是秋瑀宸,不是骊歌的儿子,也不是乔熳汐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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