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6)
回到家我妈在照镜子,我站在玄关观察她,原来离开了lamer的贵妇也会长皱纹,不过我会永远夸她美,现在我叫她河南王祖贤,等她七八十衰老得不像样,我就称她为郑州张柏芝。
“回来啦。”
我妈冲我笑了笑,继续护肤,她挖出眼霜仔细看看,小心翼翼揩回去一半,我心里抽疼,甚至想现在闯进商场为她抢一万套眼霜。
我妈有些愧疚,所以她动作很轻,我站在后面给她捏肩,用脸蹭她的脖子,说几十次“妈妈真漂亮”。
楼下新开了家罗森,早上起床后我用十分钟跑来回买加热好的饭团放到餐桌上,再叼着吐司赶公交车。
总有些惊喜让人顿觉生活没那么糟糕,比如恰巧空出的位置,比如超市九块九一大袋促销面包。
我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秃头鲶鱼把眼镜反复擦了四次,小眼睛瞪成铜铃。
“老师好——”我的视线落在周槐半垂的睫毛上,他刻意躲避我,让我情不自禁怀疑他是不是硬了。
李知岩从迈巴赫里跨出来,没站好踉跄两步,他扶着松垮的眼镜腿朝我跑,我逗狗似的“嘬嘬嘬”冲他撅嘴,周槐走上前,提醒我俩不要打闹。
我瞪他,他却趁老师不注意塞给我一瓶牛奶。
周槐比口型,让我记得喝。
我和李知岩笑嘻嘻勾肩搭背走远,其实我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周槐头发泛棕黄色,眼睛比星星亮。
李知岩说他长得真好看,我说放你妈狗屁。
早读语文老师布置任务,让我们背柳永的词,她第二节 课要抽查。
李知岩和王艺叽里呱啦乱背,我翻开书又骂骂咧咧合上,读都读不顺还背个几把。
牛奶在桌角淌水,水珠沿路流到王艺凳子上,他“卧槽卧槽”大惊小怪拿纸擦,回头盯着玻璃瓶若有所思。
王艺问我是哪个姑娘送的,真有心。
我问他有心在哪儿,他撇撇嘴,说我是个渣男。
“你傻啊,这一看就冰镇过,她又不可能随身带冰箱,所以肯定是卡点买的。”
我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逻辑不通的解释,建议王艺滚回一年级再次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争取学会说话。
第二节 课我背不出来的后果是站在教室外直到上午放学,中途大课间李知岩拿黄瓜薯片慰问我,我不喜欢吃黄瓜味,青柠味多好吃啊,李知岩脑子进水才不买青柠味。
“哎哎哎,你啥时候和周槐熟的?”李知岩的脸委屈成丑橘皮,“你跟我情敌走得近,还把不把我当兄弟。”
我隔三差五就要怀疑李知岩不是他爸妈亲生的,一个在山西挖矿起家的黑心煤老板,一个坐拥六家洗脚城的女强人,除非基因突变,不然任何医学原理都解释不了李知岩喜欢唧唧歪歪的毛病。
“你最近是不是熬夜打游戏?”他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并没有黑眼圈。
我日,这镜子居然还是梦幻城堡的,多没脸没皮才会从李知涵小妹妹的芭比公主箱里偷东西用。
“如果你没打游戏,为什么脑子里会有王者峡谷?”以李知岩的智商显然没听懂,迷茫地看着我。
“给爷爬。”
我用膝盖轻轻顶他的屁股,把他怼回班里。
李知岩是我最最喜欢的亲亲小怂包,狗皮膏药似的黏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我永远不会想和他做爱,但会想晚上抱小熊似的把口水流到他身上。
如果周槐敢惹李知岩,我就让周槐给我买五百二十瓶牛奶,再揍得他满地找牙。
额,一中不是郑州一中嗷,郑州一中是个巨巨巨好的学校,不会发生我写的故事。
第5章
周槐给我买的奶难喝得要死,像加了一吨工业糖精的腌香蕉泡到注水牛奶里。
我扔给王艺,他是上海人,口味甜喝着习惯,等他喝完后我洗干净玻璃瓶从楼下挖苗做了个半死不活的盆栽,养在窗台边期望它野蛮生长。
说起来王艺也是奇葩,去年他转学过来自我介绍时我还骂他全家傻逼,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在孩子上高中时把户口从上海迁到河南。
那时候我们跟他不熟,看他躲在柱子边哭得死去活来特好笑。
李知岩善心发作问他为什么哭,他呲溜鼻涕,抽噎着说他在上海从来没五点半起过床。
我觉得他太有毛病,于是劈头盖脸揍了他一顿。
我说,就你他妈的娇气,地级市多少学生四点起来背英语,没日没夜换高考六百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没了上海户口就往死里学,河南快一百万考生不差你一个。
可能人多少都有点受虐倾向,后来王艺拿着一百四十六分的数学卷找我,眼巴巴地问可不可以和我当朋友,我破格让他当我身边的牛皮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