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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召伯先生家书(32)

作者: 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可他不要被原谅,他只要事办成。

“良心谴责能跟雷似的劈死一个不算坏的人么?好在我胸口早戴了避雷针。”方达曦心想。

阿西:“兄长、陈二哥在家呢。”

陈二:“哟?执月又高了!都到你哥眉毛了。”

方达曦:“你眉毛长下巴口?”

陈二:“执月以后肯定比你还高。”

方达曦:“那是我们家伙食好,谁像你们家。”

陈二:“这么一说,我又饿了。执月,你赶紧去洗手!咱吃饭,吃饭。你不回来,你哥都不让人上桌!”

阿西:“好。”

一只圆餐盘,方达曦在桌上不知要怎么转,才好叫阿西的筷子能夹再多些菜。只是阿西的脑袋长到了胸口上,听命似的扒了几口就上楼复课去了。

峨眉戏人肩上蹲着的小猴,都没他懂事,还比他差了些灵活与眼力。

陈二瞧着直摇头,临离开方公府的时候,边探手顺走了方公府的一瓶西梅要送沈念楠,边还拿下巴指了把二楼,问方达曦,方公府的小爷总这样乖觉,怎么也没个叛逆期?

方达曦心说,你是没见他要以下犯上的贼样罢了!

到了晚上,兄弟二人都早早地躺去了床上,省得面面相觑,找不到话,真是尴尬。

再等一夜安稳睡过来,方达曦心里不晓得怎么就越品越不是滋味了。与阿西日渐的“相安无事”令他觉着自己的脖子上,被阿西套上了越勒越紧的绳索。

“要总这样也不成啊!”方达曦心想着。

人的生死高于人的柳岸风月。“衣锦还乡”的李稼书将令方达曦和方公府上,很有一段时间的不太平。方达曦已有打算等过几天阿西赶完入学考,就随便找个由头把他迁出静蝉路,以防万一。

话说转脸这句到了阿西的入学考,一连三天各一场。

方达曦换了平常的衣帽,改着长袍布鞋,拉着阿西一同跪了圣人像。末了,只嘱告阿西考完别耽搁,紧着回家吃饭。

阿西规规矩矩地应了,想着也不晓得眼前的圣人会否像吴嫂那样,爱不爱管考试、考生以外的闲事?他其实也不要靠圣人的保佑才记性好、心里灵通、,才考得好。设若圣人能改道保佑方达曦顺遂吉祥,才最好——谁都瞧得出,方达曦最近遇上顶麻烦的事了。

阿西瞥眼瞧见方达曦的长袍折进了腰里,自然而然地伸手帮他把袍子拽平了。以至方达曦的腰都吓抖了一下。

阿西:“放心,我不干别的。”

方达曦的那一抖,叫阿西心里顶得意的,这就蹦着坐进炳叔的车去东联大。

车子开上了路,他的世界由静蝉路七号院的四面院墙,变成了沪城的玉兰树、城墙、九道江,及沪城外的旁的高山大海,它们组成了国人的土地家国。

沪城街上满是举着小旗的大学生,都比阿西的年纪大。阿西对他们实则生不出感悟,这些现象,早在十多年前,方达曦就牵着他的手,同他一起看过了。十多年后,重演的除了这些故伎,还有历史。

是的,最近的日头又不太平了。

悲与惨,就这么比着赛。乱世里的灾祸总比远方的穷亲戚,还不大爱打招呼就来。你哪怕沪城的八月的暴雨,在降落之前还要将天气闷一闷,礼貌地给百姓一个预警呢!

沪城的物资是忽然因外边的战局受了窘迫的,物价脱了破落草鞋高爬上了山顶。以至沪城百姓开始吃苦头了,且已有人开始抢街头小贩、店铺商贩的瓜果米粮。小贩、商贩手里的货短了缺,就更怕、更要活、更要迁怒,物价就更要往上爬。

百姓手里的钱,已不比草纸中用。他们喝着刷锅水,支付了凭空掉下来的抢劫税。

据说如今沪城百姓给娃娃办百日宴的红绸喜酒,都掺了八成的水,为的就是在贫穷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学生们今个主要闹的,为的就是这些:

沪城政室厅的懒政,行有不得,却反求诸己,双手一奉,将沪城百姓将闹饥荒的原因,全怪到了隔壁平京政府阻截沪城货物上。而平京伪政府平时弯惯了的背上,似长出了骆驼的双峰,挂住了这口绝配的黑锅。

学生们今个次要闹的,却是与阿西息息相关的:

学生们不大抬举方达曦这个做黑事的申帮头目竞选沪城市长,说他敛独横霸,是城之罪人,国之罪人。设若叫他得了最高势,沪城将因他走向更黑暗与更饥荒。

在这时,大家都忘了方达曦拿命换的货物通行凭证,曾化作厚厚的温热手掌拉拽搭救过沪城,还给陪都送去了枪支炮弹。

阿西瞧见方达曦的竞选海报被个学生从墙上撕下,丢去了鞋面下,就叫炳叔停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