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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召伯先生家书(39)

作者: 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此中频繁的虚惊几场,令方达曦疲累又感激。

他这个人往常没什么情义,可设若与人处出情义了,又是个顶有长性情的。

四岁时,方公府门前每个早间七点都要过一辆校车,校车里都是比他大些的娃娃。大家都是娃娃,车外的娃娃没理由不喜欢车里的娃娃,因此方达曦每天都要强拉着父亲、母亲同自己一道早起,守在家门前等校车,等校车擦肩前,他都要同校车上的人打个招呼问个安。

这码事一直守到方达曦成年才断了,那也是学校搬了新址,校车不来方公府跟前才致使的。

一辆校车都能叫方达曦执着十多年,何况是个自己保了十几年的大活人呢!

爱恨嗔痴实则很能化作铁链绑住方达曦的眼与四肢,只是家人的遭遇与后来种种,总教他要先将“事”抹平,再来放心里的“欲”与“情”。

事办不成,什么伤、什么悲、什么情绪,都多余!

又过了一阵,瞧着阿西已经养得差不离了,方达曦也就不愿在家挨着了。他赏了家里的驯鸽师傅一块怀表,带着师傅一同乘车去了豫园路——鸽赛定的是今个,就在豫园路。

只,哪想到呢,一到了豫园路的鸽赛场地,李稼书也在。

没办政务时的秘书长西装、大袍都是不爱穿的。百衲衣多好!慈悲又引人。

是了,谁得了奖状爱藏在枕头下,而不是钉上墙,恨不能摁着来客,去瞧自家的展示墙呢?

可才到赛中,李稼书的百衲衣上不晓得被哪队的赛鸽砸上了鸽子屎。他苦笑起立,还特意当着赛场记者的面与方达曦打了招呼,才肯再去洗手间。

君子不立危墙下,李稼书总要帮方达曦找点顾忌,自己才好活。

可方达曦哪肯呢,还是跟着李稼书去了洗手间,当镜理红妆。

第16章 今宵依旧醉行中

李稼书:“方议员的领带不错。今个鸽赛瞧着是方议员要夺魁,我的赛鸽都被方议员的赛鸽拐走了不少。”

方达曦:“那是!不为拿第一,谁来啊!秘书长没瞧见我那些赛鸽脖上都挂了鸽铃,要响着冲霄九天似的……好了吧,好了吧,咱们脸都撕破了,秘书长还要跟我唠家常。不亲切的真话都是打官腔,我都替秘书长害臊。还是秘书长要我先夸夸静蝉路三号院的鸽子蛋,孵出的不是鸽子,而是凤凰呢?”

李稼书:“不晓得方议员还记着么?您家当初与我家就隔了三户,李方两家的狂欢与惨死,相距可就咫尺。我哪能是凤凰呢,被赶出自家院落的小斑鸠罢了。方议员家中近日事忙,是不是也后悔莫及当初没能将我家,赶尽杀绝呢?”

方达曦:“当时只想着讨债,赶尽杀绝么,倒是忘在脑后了。”

李稼书:“我本可以才回来就将方爷扔进九道江的,只是,后来又觉得,不能叫方议员太轻易地还了债,总要方议员也睁着眼瞧着身边人全都……”

方达曦:“芝焚蕙叹嘛!我晓得,我晓得的!可在我这里又不至于,终究是旁人的小伤小痛,干我底事啊?只是秘书长既然都说了,那我也……我也还是不大喜好赶尽杀绝,那就不如与秘书长,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方达曦的驯鸽师傅被人推进了卫生间,方达曦也没再说别的,捏着领带夹将驯鸽师傅的脖子穿了个洞。

驯鸽师傅瞧着是还想与李稼书再说些什么,只是喉头灌了血,呼噜着栽倒,也没能发出个音来。

李稼书还是立着,伸手从洗脸台上抓了块擦手巾给方达曦揩手上的血。

李稼书:“在百衲衣前杀人,方议员也不怕死后上不了天堂?”

方达曦:“能亲手送自己的仇人进地狱,谁还乐意上天堂呢?”

方达曦瞧了眼手上的血,也不接李稼书递来的手巾,抓起李稼书的百衲衣就揩手。李稼书的鼻子都因此发了抖。

方达曦:“秘书长的百衲衣还洗得干净么?也不晓得秘书长还吃不吃肉?四富记的酱肉师傅的身上总带肉香,来我府上一趟,我家的黄狗都要将他送到大门口。”

李稼书:“哦?”

方达曦:“秘书长又装傻,淘气!拐走秘书长赛鸽哪是我的鸽子呢,是替我养鸽子的人吧?和尚不主张杀人,倒爱养着手上沾血的朋友。他养了长发,头上的戒疤是叫人不好察觉。可他太不贪财啦,一个驯鸽师傅,见了镶了宝钻的怀表,也不多看,只往怀里一揣,真不像样!”

李稼书这才肯低头去瞧倒在自己脚下的悯然和尚。

他无吃、无喝、无穿度时,悯然和尚笑着踏进庙门,就是他的慈悲、极乐与草木。

被迫与二婚夫人订婚的时段,瞧见悯然和尚对着神像落泪,李稼书也怵过。他当时就收拾了细软,要和悯然和尚一起飞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