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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292)

陆戠郗道,“我猜,你也会满足。”

秋煋笑了下,不去想情人语中带着几分嘲弄,对于两个小帽子,他是打从心里喜欢着的。

陆戠郗看着他微笑,种种挚爱款款搁置在心里,目中怜惜也是点点斑斑,含蓄而真实,突然间觉得,自己爱上这个男人,尽管他自私懦弱,可终究还不算太失败吧。

秋煋收了目光,望陆戠郗道,“你呢?”语声带着些讨好。

陆戠郗摇头,今时今日,他已不是十七岁,本以为十八年后再见,一定会聒噪着自己过往种种,那些怨气和曾经被厌弃都那么深重地折磨着他,可终究,他还是成熟了。只道,“你不会再逼瑀宸结婚了吧,也不会逼他去捐精子。”

秋煋沉默了许久,他是很难去预设未来的人,因此只道,“我能控制的范围内。”

陆戠郗牵起了嘴角,将自己后背舒展在阳光下,“也好。我约了骊骊。”

秋煋一惊,“为什么?”

陆戠郗道,“因为,骊骊明天生日。”他本以为自己会调笑一句,做丈夫的,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自己妻子生日吗?可终究,他也知道,伤人伤己,毫无必要。

秋煋微微皱眉,陆戠郗没有踹他,也没有咬他,只是道,“我想,大家安安静静一起吃顿饭。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秋煋闷声不吭,陆戠郗知道他心中不愿,却又不忍拂了自己的意,只道,“我不是想给自己难堪,我也想知道,对默默,她究竟,接受多少。”

秋煋有些恹恹的。

陆戠郗坐起来,让阳光一缕一缕爱抚他头发,“他是我大哥的儿子。”

秋煋嗯了一声。

陆戠郗目中闪着光,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我大哥走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能为他上炷香,默默是他唯一的儿子,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能让他像我一样。”

秋煋突然间有些难过,“戠郗——”

陆戠郗摇头,“我任性、脾气差、蛮不讲理,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取舍之间,不过是孰轻孰重,我比不上秋家的尊荣,可是,我知道在瑀宸心里,默默比得上。可是,骊骊不是个可以猜度的女人。这些年,我总觉得,自己就算立时死了,也无所谓。可如今,没有她一句话,我不安心!”

秋煋握住他手腕,“戠郗——”

陆戠郗摇头,“我忘不了,是我哥给我偷无花果,是我哥替我扛错,是我哥拼着坐牢拼着被我爸打死也要砍了我继母不让我受委屈。从小到大,我哥为我扛了那么多,我没有孩子,默默对我,就像瑀宸对你一样。”

秋煋长叹了一声,“戠郗,你放心。我找人看过,默默这孩子,命中注定有贵人扶助,一辈子不受委屈的。你看迟念、乔熳汐、文禹落,现在加上你,还有瑀宸,谁不是把他捧在手心里。你当他是你的孩子,就和我的孩子一样。戠郗难道信不过我?”

陆戠郗扯了下嘴角,“你的孩子?你的瑀宸被你逼得差点成了废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太拿默默当自己人了。”

秋煋本是一颗真心表白,谁成想陆戠郗伤感片刻之后又恢复了从前的女王毒舌,只能叹自己没赶上好时候,除了拼命陪笑脸,还能说什么呢?

倒是下午,骊歌亲自打电话给陆戠郗说自己不过来了,“女人一过二十五岁,最怕的,就是每年生日了,没想到,陆戠郗居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陆戠郗笑,“抱歉,我只是看不出你明天就二十六了。”

骊歌无心和他调笑,直奔主题道,“怎么,想要我一句话?”

陆戠郗这次不再玩笑,无比郑重,“骊骊,你是我陆戠郗一辈子的红颜知己。可如果这句话打了半点折扣,你我三十年的交情一笔勾销!”

骊歌依然保持着平静优雅的语调,“我明天才二十六,和你哪有三十年交情?”只是她毕竟是极聪明的女人,知道有的东西是玩笑不得的,立刻道,“戠郗,你听着:只要瑀宸要他,无论他是谁、做过什么,就是我的儿子。”

陆戠郗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骊歌突然笑了,“谢谢。”

“嗯?”陆戠郗有些疑惑。

骊歌道,“谢谢你每年的‘骊歌’,今年的味道,我特别喜欢。”

陆戠郗挂了电话,却突然看到秋煋一张面瘫脸,秋古董难得的质问,尽管语气还是软软的,“你又为她调香水了?”

陆女王狠狠瞪了他一眼,秋煋非常不争气地将五官扯回来,走到最适合陆戠郗下脚的地方,陆戠郗是个好情人,绝对不让秋煋失望,狠狠一脚就踹过去,“我可以为全天下的女人调香水,就像你不能为任何一个女人调香水一样,这个,还需要我解释吗?”

“妈妈、妈妈”褚云飞伸着小手叫褚清沙,夜九正将水端过去。

褚清沙抬了头,将手中的绣件放下,尽管沦落至此,好歹还有些活可以做,只是她用八只手指做其他人十指做得事,虽然不慢,但也快不了多少。看到夜九站在自己身边好久,心中一直沉着心事,若不是儿子叫破,恐怕还没有反应过来。

夜九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苦的。”廉价的绣件,荷包钥匙扣什么的,老板收了卖出去,至少是十倍的利润,可是,她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

褚清沙微笑了下,将褚云飞抱起来,“阿飞该喝奶了。”

褚云飞小小年纪就非常懂事,褚清沙才抱住他,他一下就亲了妈妈一口,夜九没说话,将耗费他们三人三分之二收入的昂贵配方奶粉冲好。褚清沙逗着儿子,还不到一岁的褚云飞在妈妈怀中蹭着要喝奶,夜九笑道,“小小年纪就这么色,真像陆二少。”

褚清沙笑了,“没有,阿飞是饿了。”

夜九将板门锁得严严实实,他们三人并不是住在街边,而是在别人房子的顶楼处用木板搭了间小房子,褚清沙解了衣衫,褚云飞倒是真饿了,小豹子样的扑上去,夜九偏过了身子,十一个月,完全不必在让孩子喝母乳了。

褚云飞饭量很大,可毕竟褚清沙奶水并不是很足,不过小家伙很懂事,虽然话说不了几句,但是动作倒是让妈妈快快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夜九怕褚云飞饿得快,将冲好的奶在两只杯子里来回倒着试图让它快点凉,等褚云飞叼着奶瓶心满意足地在窄小却软绵绵地床上翻滚的时候,褚清沙也终于露出了笑容,“阿飞真乖。”

夜九淡淡道,“你去吗?”

家庭教师的工作,收入算不上丰厚,但至少不用这么清苦,褚清沙道,“我考虑过了,还是算了。他们要求一定要住在那边的,一周才能见阿飞一次呢。”

夜九知道她会这么说,来了这些日子,满可以找到一份得以糊口的工作,可是,没有一家雇主能够容忍带着一个不满一岁孩子的要求。其实,她也没指望着褚清沙会答应,只是道,“阿飞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褚清沙低着头,重新拿起了绣件,这是唯一可以二十四小时在儿子身边又能换到钱的工作。

夜九道,“清沙,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褚清沙没有抬头,只是将绸布翻了面看细细密密的针脚,轻声道,“九姐,钱,是你的。”

夜九道,“好。你自己的,乔熳汐先后给你的,完全可以保证你和阿飞不再过这种生活。”

褚清沙只是道,“我还活得下去。”

夜九知道和她说不通,也不再劝她,这个女人,固执起来,真是让人忍不住要骂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褚云飞倒是心无旁骛,自己咕嘟咕嘟的喝奶,也不理妈妈和九姨吵架,只是偶尔会瞪着又大又亮的眼睛,努力去想什么的样子,非常可爱。

过了一会,就听到有人敲门,其实,根本算不上门,只是一块破板子,夜九狠狠拉开门,看到是楼下小孩,神情冷淡,“褚阿姨,我妈妈让我上来问你借火柴。”

褚清沙笑道,“你稍等一下,我去拿。”

夜九冷冷道,“天天借火柴,前几天,我不是才拿了一大盒给你妈妈送过去吗?”

那孩子倒也有些怕夜九,缩了缩脖子,褚清沙笑道,“九姐姐,没关系。可能是找不到了吧。”说着就将火柴递给那小男孩。

夜九劈手就夺过来,“找不到?”

那小男孩被夜九盯着,吓得都快退到门外边去了,却还是颤颤地伸着手,“我妈让我借火柴。”

夜九毕竟是拿惯枪的,手非常快,那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指尖火光一点,夜九将火柴在那男孩眼前狠狠一晃,男孩吓得软着脖子向后急退,可是腿软了也跑不了,楼梯本就是木板子搭的,男孩急得一踩,竟是将半截木板踩得咯吱作响,夜九灭了火柴,也怕他踩空伸手拉他重新上来,“你们家火柴呢?”

那男孩惊魂未定,哪里还敢说话,褚清沙才拦道“九姐姐你别吓小孩子”,那男孩就已经哆嗦着道,“我妈妈说,我们家的留着下个月用。”

夜九望着褚清沙,褚清沙却也只是笑笑,叫那小孩将火柴拿下去,夜九道,“清沙,你也太——”

褚清沙没有让她说完,“能容我们在这楼顶有个安身之处总该多谢人家。而且,我的日子,注定是不能太好可也不能被一盒火柴饿死的,是吗?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