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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308)

迟慕瑀尴尬,可是,二叔真的难得用这么随意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尤其是那种亲近的感觉,竟让他有些拔不出来,于是也只能应了。

兄弟俩回到秋家,迟慕瑀就被褚云飞按着脱了裤子,迟慕瑀其实自己并不太在意被看,除了本能的对于隐私部位的自我保护之外,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就是尴尬些,不过想想大家都一样,他也没必要太拗着。

褚云飞才看他褪下裤子,就吓得话都说不出,大片大片的青紫淤血结着,臀上一檩一檩的肿起来,伸手一碰,就是恐怖的硬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早上被折腾得爬了八次楼梯,每一次又都是跑上来。

迟慕瑀本来觉得还不算太痛,可如今臀晾在外边,也有些害羞,忙拉了被子盖上,一动又是疼,腿后的筋都抽在了一块,褚云飞无奈道,“先冷敷一下吧。”

迟慕瑀心中还是有些哥哥的权威的,拉上了被子,没有风吹起来的鸡皮疙瘩,倒也不算太拘谨了,只嗯了一声。

褚云飞淘了一个冷帕子,敷在迟慕瑀肿的最高的地方,又拿了煮蛋器煮鸡蛋。

迟慕瑀道,“干嘛?”

褚云飞答他,“用熟鸡蛋滚一滚,淤血散得快。”

迟慕瑀想了想才道,“算了吧,随便涂点药,揉开了就成。”

褚云飞道,“不行吧,伤得这么严重,应该不能现在揉吧,会青。”

迟慕瑀惊诧道,“居然没青?”

褚云飞答他,“青了。”

迟慕瑀哦了一声,恍惚间又觉得居然和褚云飞这么无聊的讨论自己屁股青没青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尴尬,好在褚云飞早都换冰帕子去了。

迟慕瑀自己在床上趴着,听着褚云飞为了他出出进进忙忙碌碌,心里就像是有几只彩色的毛毛虫在爬一样,全身上下都是那种欲语还休的痒,过了一会,褚云飞重新出来,将盖在迟慕瑀臀上的帕子揭起来,又伸手轻轻按了按他伤得很重的肿块,迟慕瑀疼得将脸压在被单里调理表情,褚云飞将卷了冰块的毛巾替他放好,这才道,“哥,这个,是在哪打的?”

迟慕瑀微微皱了下眉,低低道,“算是哪里呢?”

褚云飞手指顺着他臀线滑下,“不会是残忍到拉去大街上揍吧。”

迟慕瑀答他,“没有,是栋老房子。”

褚云飞手一顿,“XX山XX路?”

迟慕瑀有些疑惑他怎么知道,“是啊。”

褚云飞道,“那是秋家旧宅,哥不知道吗?”

“旧宅?”迟慕瑀仔细玩味着这几个字。

褚云飞道,“嗯,是几十年前的老宅子了。我刚回来的时候,爸带我去拜过祖宗。”

迟慕瑀道,“祖宗不是供奉在祠堂的吗?”

褚云飞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听我父亲讲,这栋旧宅很特别,供奉的是一位掌管家法的先人。据说,因为他无意间做了一件错事,所以被逐出了秋家,几十年来,他一直很懊悔,所以,自断双腿在宅子里修行。”

迟慕瑀道,“原来是这样。”才出神着,褚云飞又替他换了一块冰凉凉的帕子,冰得他一哆嗦。

褚云飞忙道,“是太凉了吗?”

迟慕瑀非常霸气地一挥手,“没事,说你的。”即使趴在床上,哥哥的威势仍在。

过了一会儿,沉默果然敲门进来,迟慕瑀挣扎着要下地,才动了几下,就被沉默按住了,“趴着吧,你二叔都准你休息了,我就更不会为难你。”

迟慕瑀被褚云飞照顾尚能心安理得,可如今默默爹爹在身旁,断不肯再让褚云飞拿热鸡蛋滚他的熟屁股了,沉默也是挨过打的,倒也不勉强他,只叫他好好休息。褚云飞笑对沉默道,“父亲,爸今天带哥去XX山了。”

沉默听褚云飞对迟慕瑀的称呼,又得知这个典故,心里也是开心的不得了。他知道秋瑀宸疼褚云飞,生怕他委屈了两个小帽子,如今,小黄帽能得到这样的承认,褚云飞又贴心,丝毫没有争宠的意思,他心里真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笑着坐在迟慕瑀床头,轻轻摸摸他脑袋,“那是秋家旧宅,你二叔会带你去那里行家法,自有他的道理。”

褚云飞心思极快,笑道,“父亲说来听听。”

沉默只是笑。褚云飞道,“爸把哥打成这样,父亲讲两件他的糗事,让我们也乐一回。”

沉默看迟慕瑀也难免好奇起来,道,“我若真讲了,你们也一定不觉得乐了。不过,秋既然肯带小黄帽去这里,这件事,讲不讲都一样。”他倒没有卖关子的习惯,只是偏过脸去,让褚云飞替迟慕瑀喷下白药。

迟慕瑀道,“这会呛得厉害,默默爹爹去里间吧。”

沉默等气味散了散,又重新转过头来,他倒不是怕呛,只是怕迟慕瑀尴尬,因此道,“秋家家法严厉,不过,一直是熳汐哥管教秋的,你祖父只用家法教训过他一次,就是在那间老宅。”

迟慕瑀听了这话,只觉得瞬时间就安心起来,这才明白二叔的用心良苦,褚云飞却是替爸爸觉得难过,做人家儿子,要是连要求管教都奢侈,真的不知道要可怜成什么样子。“

沉默道,”那年,秋的武术教练被砍断了手臂,大概是因为他在巡礼的时候失手摔伤了秋。“他讲到这里,迟慕瑀和褚云飞就都知道是骊歌做的了。”这名武术教练和秋家是老交情,从他祖父开始就做秋家的私人教练了。“

“父亲,别说了。”褚云飞听到这里竟不想再听下去,这样的事情,想也知道和爸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的,若是因为别的,还能说一句爱之深责之切,可这样的理由,当作唯一一次家法教训,真的让人从心里觉得恶心。

秋家家法严,教训一定是不轻的。可是,任凭他们两个怎么想,也不会知道,秋瑀宸第一次挨父亲的家法时身上已经带着乔熳汐教训过的伤了,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秋煋当时的处分,是打断自己儿子的手做交代。秋瑀宸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秋煋嫌恶的眼神,和他冷冰冰地要自己把手凌空架在横杆上的声音,“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我今天就废了你,也省得日后杀父弑师玷辱了秋家的名声!”

只是,秋瑀宸终究是善良的,特护病房里重新睁开眼睛,年幼的他不带一丝一毫的怨恨,甚至还劝骊歌不要同秋煋开战,“父亲心里还是疼顾瑀宸的,要不然,也不至于三十棍还没打断手。”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骊歌流泪,哪怕,仅仅是她堪堪避过时闪烁在柔光灯下的一道晶莹,即使强硬如她,看到儿子这般样子,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哪怕再恨,难道,就不能对自己的骨肉好一点?”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其实,她对秋瑀宸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好,就像秋煋对秋瑀宸,也并不像她想得那么坏。

第十章

“父亲。”迟慕瑀看到迟念进来,在床上晃了一下肩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一直是最放肆的儿子,可是,身上带着秋瑀宸给的伤,面对迟念,迟慕瑀总难以理直气壮,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迟念在他床边站着,看了一会,顺手揭开了他身上的凉毯,迟慕瑀本能地缩了下,而后又放松下来,迟念重新将凉毯放下来,而后才道,“伤得不重。”

迟慕瑀嗯了一声,“嗯,不过十下藤杖而已。”

迟念道,“这次的事,做得太鲁莽了。”他一向是率性的人,鲁莽这两个字,算是很严重的责难了。

迟慕瑀想了想,笑得一脸憨厚,“还好。后来,二叔也帮我替人安排了工作。”

迟念接道,“结局是,以后找你的人只会更多。”

迟慕瑀摇头,“不会了。我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总不能安排他们来墓镧打杂吧。”

迟念笑,“只要他们愿意,我不介意。”

迟慕瑀不接话茬,怎么可能愿意,工作虽然重要,但也没重要到要随时随地命悬一线去交换的地步。

迟念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迟慕瑀突然尴尴尬尬地开口,“谢谢父亲!”说完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这样郑重的语气,他同迟念,真的是少有的。

迟念也不介意,无所谓道,“还好。父子间,说开了就没什么了。”

“啊?”迟慕瑀有些呆。

“父子间,迈开了这一步,就没什么了。”迟念又说了一遍。

“父亲!”迟慕瑀的声音有些不满。

迟念道,“叫什么不过是个称呼,我不介意。”

迟慕瑀偏过头,像个怄气的孩子,迟念道,“人也真奇怪,得不到总期盼着,可若说真想要,又总不愿意放下那点架子。”

迟慕瑀转过头,“不是那点架子,父亲是父亲,爸爸是爸爸,二叔是二叔。”

迟念没再同他争执,他知道,同他多说,是逼迟慕瑀往自己心上捅刀子。更何况,对个孩子,他也没必要太强调什么,他不是个善于谋划什么的人,处事的原则不过是让自己舒服,因此,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泰然些,迟慕瑀的心境,他懂一点,但是,却没有欲望更多的去了解,凡事,该怎么样的,顺着走,或者,会心痛,但是,也会心安。简简单单,又有什么不好?

迟慕瑀看父亲神色,知道他压根懒得和自己计较,说实话,有时候他真的很不喜欢父亲那种一切放任自流却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但是,却又不得不臣服,“爸这次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