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瑀宸仿佛也看出些什么，一种独属于父子二人的灵犀在彼此眼中交汇，可他终究只是吩咐一声，“安心做事就好。”
迟慕瑀突然抬起头，笑容明媚，“谢谢二叔。”
秋瑀宸点了下头，“小刺猬给你上药了吧。”
迟慕瑀嗯了一声。
秋瑀宸起身，顺手揭开他臀上的凉毯，他知道自己下手的力度并不是迟念口中所谓的伤得不重，那些高高肿起的檩子和淤青，任何人都看得出，并不好捱，可秋瑀宸终究难以说出什么太过于关切的话，只道“小刺猬性子太浮躁了，今晚要他在这服侍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吩咐他，没事的时候，就要他在旁边倒着，惯得他！”
迟慕瑀知道这样的失误，二叔终究是难以原谅的，哪怕是一贯得宠的小刺猬，也少不得要被体罚了，不过还好，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暂时没有被连坐，也只能低头应了，“是，慕瑀记住了。”
迟慕瑀的状态还不错。尽管臀上的伤迫得他在正襟危坐时有些必然的痛苦，可终究能够以一个还算良好的心态来面对。秋瑀宸吩咐请的董事们都已经到了，他的座位也被破天荒地安排在了秋瑀宸手边，一时间竟有些难以适应。
褚云飞倒还算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像个小翻译似的在秋瑀宸身后摆了个凳子坐，秋瑀宸将双手撑成标志着权威的倒金字塔式，无名指已几不能查的频率轻轻扣着桌面，“这是卢秘书发回来的文件，这个时候，我想，我们应该有必要做些什么来让休斯顿那边更加稳定。”
其中一个董事在柔软地真皮椅上挪了下屁股，“这个计划，本来就太冒险了，如今走到这一步——”
秋瑀宸并没有任何制止他说下去的动作，可单是森冷的眼神，就逼得他不得不改口，“走到这一步，恐怕，就需要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秋瑀宸根本没有再等待任何人的意见，立刻拍板，“这也是我的意思。”他几乎很少这么专断，与会的也明白这次的分量，附和的自然不少，有些不愿意示弱的，也只是沉默。
秋瑀宸转头望了眼褚云飞，“云飞，替我记一下有没有人反对。”
话说到这个份上，反对也太不识相了，褚云飞抱着本子扫了一圈，又重新将大大的记录本贴在胸口，悠悠闲闲地道，“各位叔叔伯伯有没有异议？”
大家面面相觑，只是一片椅子响动声，褚云飞又扫视一周，又靠着秋瑀宸更紧些，“这个计划，大家都没有异议。”
秋瑀宸点头，“既然如此，卢秘书那边独立难支，我有一个人选，说出来一起考量一下。”
立刻有懂得见风使舵地开口，“这项计划一向是迟少爷负责的，休斯顿那边既然有情况，一事不烦二主，不如，就请迟少爷辛苦一趟。”
秋瑀宸略略扬起手来，“不忙。这次的计划很重要，如果能够促成美国分公司的发展，对于整个恒河而言，举足轻重。”他话虽是这么说，却立刻转头望着迟慕瑀，“慕瑀，有问题吗？”
迟慕瑀起身直立，脊柱挺拔，“责无旁贷。”
秋瑀宸听他如此干净利落地回应，立刻点头道，“好！记住，如果项目失败的话，你是完全责任人。”
迟慕瑀语声异常坚定，“是。”
褚云飞本以为爸爸还要推辞一阵，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果断地定了慕瑀，看来，爸怎么走这步棋，他真的是没办法预料的。最重要的事情决定下来，剩下的细节也没有太多可供讨论的了，很快就散会。
秋瑀宸刻意叫迟慕瑀等一等，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迟慕瑀回办公室的一路上，问候招呼的人显然又踊跃起来，迟慕瑀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到自己办公室，连忙着手准备赶明早的飞机。
褚云飞在墙后端着咖啡杯晃着脚，听着那些有意思的碎语闲言。
“居然是迟少爷，我还以为这次肯定是小少爷去美国呢。”
“怎么可能？这个项目一直是迟少爷负责的。”
“而且，迟少爷比小少爷稳重，这么重的担子，当然要交给迟少爷了。”
“听说老板发话了，这件事办好了，就把恒河交给迟少爷。”
“谁说的？”
“还用谁说？这次请了那么多董事开会，连个屁都没让他们放一个，不就是为了替迟少爷铺路嘛。”
“毕竟是从三岁就确立下来的继承人，哪那么简单。”
“也是，要说，还是迟少爷有事业心，小少爷每天不是替打字员送咖啡就是帮清洁工倒垃圾，哪像迟少爷，负责的都是大项目。”
……
褚云飞听着他们编排，自己一个人偷笑，突然间耳朵一凉，褚云飞本能地回过头，就看到秋瑀宸，“爸，别拽了，疼。”
秋瑀宸轻声笑话他，“不去工作，在这听墙根。”
褚云飞笑，“我游手好闲没有事业心，难道听听墙根都不行。”
秋瑀宸顺势给了他屁股一脚，“还不过去帮你哥收拾东西，少带一样，唯你是问！”
褚云飞吐了吐舌头，“爸太偏心了”，不待秋瑀宸再踹他，飞一般的跑了。
机场。
乔慕宸和褚云飞一起去送机，两个人一块叫哥哥的感觉真好。
等飞机消失在视线未能及的地方，乔慕宸回头望着褚云飞，一如既往地呆，“那个，我和哥是双胞胎。”
褚云飞装傻充愣，“什么？”
乔慕宸犹豫着，默默去停车场，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也比你大。”
褚云飞啊了一声，“这么说，你也想让我叫你哥哥？”
乔慕宸一愣，重新在车后面绕过来，替褚云飞开了车门，并且伸手扶着车顶，保护褚云飞娇贵的脑袋别撞在车框上，“那，还是算了吧。”
褚云飞低下头钻进车里，一脸胜利者的微笑，“还不开车？”
“哦。”
于是，希望在望。
吃亏就是占便宜，幸福，总在前方。
番外二：天际
第一章
“今天的训练暂时就到这里，非璟煜，你留一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经成为何胥每天训练结束时的必备语。没有任何回应，非璟煜在掌中转着篮球，等大家都出去，才抬眼看师兄，“又因为什么事？”
“你本月的旷课记录已经达到四十二节，再这样下去，我不保证你可以参加联赛。”不愧是以冷静与理智着称的队长，即使谈及这么无奈的问题，也依然保持着还算平稳的语调。
“碰！”的一声，非璟煜狠狠考验了下Z中球馆新换篮板的硬度，然后才道，“旷课？”旷课又算什么错处了，他非大少爷哪怕一节课都不来，联赛一样要首发。
何胥知道这个师弟是被宠坏了，加之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只能暂且抱歉道，“我先接个电话。”
“朱老师，您好。”
“是的，我是何胥。请问有什么事吗？”
“非璟煜？是，他在这里。训练？没有，他这个月都没有旷训。”
“打架？是，麻烦老师了，我会处理的。”
“是。”
“教练明天就会回来了。”
“什么？这个，老师，恐怕有些误会吧，是。”
“如果是这样，只能等教练回来亲自处理。”
“是，那谢谢老师。”
非璟煜看着何胥紧紧蹙起的眉头，哥明天就要回来了，自己终于犯了一个除旷课和打架之外的有创意的错了。于是，他望着何胥，“师兄，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何胥脸色铁青，“小非，你最好想清楚，怎么向教练解释！”
非璟煜顺手抓了下头发，“一份《检查》，八千字就好，我下午过来取，谢谢师兄了。”
在训练营被折磨了整整两个星期的秋瑀宸终于回到了Z中，作为高中篮球试训生第一人，他实在是感觉不到半点荣耀的。那样的环境，谁都没有闲暇去得意什么。
“哥——”没心没肺的非璟煜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在教练休息室的大床上迷蒙着眼听何胥替秋瑀宸放箱子。因为懒惰没有去接站的孩子伸了个懒腰，秋瑀宸才洗了手就立刻过来看小家伙，还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非璟煜打了个呵欠，把被子又向上拉了拉，眼睛亮亮的，像只小猫，“困。”
秋瑀宸替他掖了下被子，顺口问他，“被子没晒？”
非璟煜揉了下眼睛，“没。”
秋瑀宸只能在心里摇头，这个弟弟，明明最怕冷的，怎么这么懒呢。不过他只是将窗帘拉得更紧一点，非璟煜怕黑，但是，太刺目的阳光，他也不喜欢。尤其是太阳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像是窗户裂了一道疤。
何胥将一切都整理好，才试探着问秋瑀宸，“教练是在食堂吃饭吗？”
秋瑀宸看了下表，“叫外卖过来吧。”
非璟煜在枕头上蹭着毛绒绒的脑袋，“我不想吃饭。”
秋瑀宸没理他，只是吩咐何胥点菜。非璟煜知道其实自己说什么也没用，索性也不说，紧了紧被子继续睡觉。
秋瑀宸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床边，看何胥把整理好的关于球队的训练计划和进程之类的文件交给他。
非璟煜自己憋闷了一会，看哥哥和师兄都各司其职，也觉得没意思起来，重新探出头，从被子侧边伸出手来轻轻拽秋瑀宸衣袖，低眉顺眼地等着他搭理自己，秋瑀宸本在和何胥谈事，又交代了一句才转过头看他，眼神带着些无奈的纵容味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