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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375)

秋瑀宸还没说完褚云飞就笑了,“我以为你根本不会讲这些事呢,没想到,果然家长讲道理的时候都差不多。长征?应该叫逃跑吧。”

秋瑀宸有些窘迫,毕竟,他也知道讲这种事情的父亲开明不到哪去,因此辩解道,“其实,叫什么都不重要。只是有一段时间,你伯父研究人的精神力量,就一直很留意那段历史。”

褚云飞有些好奇,“他?那有什么好研究的。”

秋瑀宸笑笑,“是很高深的课题,大体是用物理学的方法来证明灵魂也是一种精神力量,然后让这样的力量和心电图一样用波形展示在仪器上。”

褚云飞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杀人狂,还不知道他居然也是个幻想小说家。”

秋瑀宸笑道,“那倒也不是。其实,你伯父对牛顿晚期的研究也很感兴趣。”

褚云飞自然知道牛顿晚期研究什么,因此道,“那是不是说,科学发展到一定阶段就都可以当成神学研究了。”

秋瑀宸笑,“你伯父的观点是,科学和神学本来就是同源的,只不过是两种不同的研究方法。”

褚云飞听秋瑀宸如此说,突然问道,“那他研究这些,是不是因为夜神?”

秋瑀宸本是无意间提起,为了给自己解围,没想到褚云飞会这么问,也有些疑惑,“怎么了?”

褚云飞道,“没什么,只不过我看到过一些牛顿晚期的手稿,当然是伪造的。起初一直不知道是为了干什么,现在才算明白了。”

秋瑀宸皱眉,“你是说,你看过有人伪造牛顿晚期的手稿来误导你伯父?”

褚云飞笑,“很早以前的事了,除了手稿,还有些灵魂学方面的东西,那些东西被密封的很好,做得也很真,不过我看到的时候,大概已经被弃置十几年了,恐怕是最后并没有派上用场。乔熳汐是什么心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自杀。”

秋瑀宸知道事关重大,并没有和小刺猬就乔熳汐的称呼问题较真,只是有些犹豫地问,“你是说,有人意图假借灵魂学方面的暗示,要你伯父自杀。”

褚云飞道,“当然。你和我说的,当时,夜神离开,乔熳汐以为他死了,如果那时候要铲除乔熳汐,最不着痕迹的方法就是要他自杀了,否则,任谁动手,无论做得多干净,也不可能逃脱骊歌的报复。”

即使事隔二十年,秋瑀宸也不得不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的付诸实施,那,熳汐哥又怎么能逃脱这样的圈套。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暗示真的有灵魂存在,那凭熳汐哥的痴情,为了和禹落哥在阴司相遇,恐怕,结束生命是迟早的事。当时文禹落离去,乔熳汐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只要有一分希望就绝对不会放过。

褚云飞伸了个懒腰,“你慌什么。夜神不是回来了,而且,乔熳汐还不是活蹦乱跳的。这叫祸害遗千年。”大概因为褚清沙的手指是被乔熳汐的人砍断的,褚云飞对这个伯父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虽说在他些微懂事的时候褚清沙就已经身体力行告诉了他许多关于宽恕的道理,但是,毕竟,褚云飞并不是神仙。而且,小小年纪的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后来想起,也明白母亲不是不怨,只是活得太高贵,也太无可奈何了。

秋瑀宸倒是没有想褚云飞思忖的那些,毕竟,人是很现实的,他对于哥哥的担忧比对褚清沙多也是常情,“你不懂。如果这个人能定出这样的毒计。那他一定是极为了解你伯父的人。”秋瑀宸暗道,他一定还在熳汐哥身边,既然隐藏地这么深,绝对不止是要对付熳汐哥这么简单。如果上一次没有得手,那下一次出手又是什么时候。

褚云飞仿佛有些不经意,“既然这么严重,你不打算问我究竟是在哪看到的。”

秋瑀宸并没有回答褚云飞的话,却是道,“云飞,你的中文说得太好了。”

褚云飞整个人都呆愣在那里,秋瑀宸却只是再一次揉了揉他头,“云飞,我和你父亲都知道你有很多秘密,可是,我们并不打算去探究什么。”

褚云飞冷笑道,“你打算探究什么?”

秋瑀宸有些怅然,“云飞,你说从小在美国的贫民窟长大,可是,你几次气极的时候,我听不到任何一句属于贫民窟的垃圾话。”

褚云飞突然笑了,嘴角弯出一个讥诮地弧度,甚至眼神都充斥着嘲弄,“我没骗你们,我是在贫民窟长大的,至于,我不说那些,只是因为我妈不喜欢。我妈很小就教我,想要得到别人尊重,一定要学会尊重自己。”

秋瑀宸抱了抱褚云飞,又轻轻拨了拨他额前的刘海将他眼睛露出来,轻轻吻了吻他眼睫,温柔地像在云上歇脚地飞鸟,“傻孩子,爸没有要怀疑你。我只是说,你的事,你不想说,哪怕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也不会问,不会查。我和你父亲都相信,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乖最可爱的孩子,只要你回到我们身边,我们就知足了,你的过往,那是你要独自化在心里的东西,我们没有问的必要,也没有问的资格。毕竟,我们错过你那么久,你保留一些秘密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们不希望这些秘密会伤害你,我和你父亲都没办法承受第二次失去你了。”

褚云飞叹了一口气,像是放心了些,又像是更加忧心,“我是懂解码,我也知道你怀疑,可是没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一点一点偷学的。”褚云飞撩起衣袖,“我不必骗你。这些伤,都是为了学破译技术留下的。”

说到这里,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可是,他知道他是在赌气,他习惯了被冤枉,可是,秋瑀宸不能冤枉他,尽管,他知道,那是来自一个父亲最原初的关心,褚云飞道,“我打球,也没有人教过,就是在广场看比赛,或者,和别人一起打。有一段时间,我在密歇根做球童,后来,又去了达拉斯。只不过,在达拉斯的时候运气不好,被关了六个月。”

褚云飞说这些的时候很平淡,仿佛就是过去了就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懂很多东西,但是,我想,那不难,如果你和我一样,只能靠自己,你也会懂。”

秋瑀宸听他说到这里,重新紧紧抱住了他,“什么都不必说。”

褚云飞却并没有停下来,他既然决定了开口,就不需要在犹疑,“我是接受过两个月的训练,可是,和你想的那些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洗脑罢了。还来不及去真正学什么,我就跑出来了。因为知道逃不掉,所以,故意被风坛的人抓住,故意被非璟煜看到,有了你的庇护,我就不会再被抓回去。我也在想,为什么那么多人,只有我能跑掉,既然抓我的时候费了那么大力气,为什么又会要我逃掉。”

褚云飞抬起头,直视着秋瑀宸眼睛,“我会告诉你,我想,有人利用我来对付你,可是,你不能怀疑我,把我也当作对付你的人,甚至,还要试着来宽恕。”

秋瑀宸知道儿子是极敏感的,因此坐下来将他拢在怀里,看着他如少年时的沉默一样清晰的眉眼,一点点委屈,一点点不甘,许多点倔强。哪怕他什么都不是,只凭他长了一张和沉默一样的脸秋瑀宸就凶不起来了,更何况,那还是他们的亲儿子。

秋瑀宸轻轻拍着小刺猬,也是那样温和而宠溺的叫这个称呼,“小刺猬,爸知道你委屈了,也知道你难过,可是,不能因为自己伤心就乱猜疑,知道吗?”

褚云飞真的像一只小刺猬一样蜷在秋瑀宸怀里,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用默默竖起的小尖刺刺伤自己也戳伤别人。

秋瑀宸道,“我从来没有要怀疑你,没有人会怀疑自己儿子的。”

褚云飞还是没动。

秋瑀宸侧了侧身子,褚云飞当即就不再靠他,自己在床上坐得直直的,秋瑀宸笑了笑,从颈上解下一块非常通透的玉,他是相当养玉的人,这块玉佩了十年,原本是极浊的,如今却亮得仿佛透明,秋瑀宸站起身,轻轻替褚云飞戴上,又给他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里去,“这块玉是慕宸的父亲,也就是你大伯父在古墓中发觉的,应该是周玉。”

褚云飞动了动,仿佛是要摘下来,秋瑀宸按住他手,“别拿下来,这块玉,我知道是极通灵的,你戴着就好,日子久了自然就明白。”

褚云飞这才道,“你戴了很久?”

秋瑀宸笑,“十多年吧,不过一直戴着就不觉得了。这玉从周到现在又是多少年了,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褚云飞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秋瑀宸道,“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这块玉我一直佩着,所以,有时候,见到他就像见到我一样。”

褚云飞笑了,“免死金牌啊。”

秋瑀宸揉揉他脑袋,“你太会惹事了,我和你父亲难免有些不放心。”

褚云飞没说话,只是敷衍着哦了一声,秋瑀宸捏了捏他耳垂,“云飞,爸问你件事。”

褚云飞听他问得那么正式,当即也呆了一呆,“什么事?”

秋瑀宸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慕宸?”

褚云飞长长吐了一口气,正色道,“那要看是哪种喜欢。”

秋瑀宸并不是什么都看不出的,因此道,“你认为我问的是哪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