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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405)

褚云飞扯了下嘴角,连他自己都不想抱怨什么,既然躺在这里,就没什么委不委屈的,顺手关了空调从床上爬下来,在抽屉里拿出他专属的戒尺交到秋瑀宸手上,不是那种很恭敬的姿势,但也看不出明显的反抗来。没等着秋瑀宸动手,就自己脱了裤子趴在床上。

秋瑀宸皱了皱眉,然后就是狠狠地一记戒尺敲下来,臀上立刻是干脆的回响,丝毫不拖泥带水。

褚云飞闷哼了一声,沉默着受下了。

秋瑀宸冷冷道,“没什么可说的,五十下板子,自己数着。”

褚云飞在喉间随便嗯了一声,有些较劲的味道,然后就是相当凌厉地一下,是直接用戒尺侧面切下来,仿佛真是臀上被狠狠咬了一口,褚云飞大声道,“二。”

这样的对抗显然没有任何意义,或者意义就在于又为他自己赚到了一连十下的敲击,褚云飞也是狠了心,三四五六七八一连数到十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啪!”

秋瑀宸狠狠一板子就砸了下去,这一次是平平地拍在臀峰,“你今天是不打算完事了?”

褚云飞撑起身子,眸中是同沉默如出一辙的倔强,却带着更多偏向于嘲弄地笑意,“冰鞋是我带出去的,主意是我出的,责罚是我该受的,五十还是一百,都是您一句话,可是,说五十就五十,一百就是一百,没有说了数中间再加的道理,五十一下不行,六十二下也不行!”

褚云飞嘴硬,可是身子却不如心理素质那么给自己鼓劲,秋瑀宸一尺子直接拍在背上,小家伙就手一软瘫在床上,却又重新撑起来,眼睛亮得像是原野上的狼。

秋瑀宸知道褚云飞是野性子,可是还没被人这么挑衅过,非璟煜虽然有时候也和自己发孩子脾气,但绝不会质疑家法的权威,褚云飞却不会,该他受得他绝不会逃,但是那些他认为不合理的,也不会忍气吞声地接受,从前在外边,他会告诉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在家里,他没必要这么委屈。

秋瑀宸真生气的时候反倒沉静下来,只是看着他。褚云飞有些心怯,却绝不是退缩的人,也没有类似于示弱露怯的咬嘴唇动作,只是道,“做父亲的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的,我没话好说,还有三十八下,请您责罚。”话说完又重新趴回床上。

秋瑀宸看他已经青紫的左臀,他知道自己的戒尺有多重,一道和戒尺同宽的肿块在臀上横亘着,这个儿子终究是不会低头的。秋瑀宸重新提起了戒尺,却是用刻着小刺猬的那一端死死戳着肿块,褚云飞抓着床单,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秋瑀宸缓缓道,“教训你自有我的道理,家法,罚得不是你做错什么,而是你怎么看自己的错。”才刚说到这,就抽起尺子狠狠一下击下去,褚云飞身子一软,却又撑起来,口中还不忘再数一次十三。

秋瑀宸微微一笑,尺子抬得更高落得更快,褚云飞咬着牙向下数,一直连到三十四,二十多下一气抽过来,别说是再用双手撑,就是趴也趴不住。

褚云飞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睛已经被冷汗冲得睁不开了,秋瑀宸却只是道,“不是二十一,是二十二下。”一句话,又是一记板子。

褚云飞攥着床单,“我数错的我自会承担,三十四就是三十四。”

秋瑀宸却是轻笑,“在我的规矩里,数错意味着,重新开始。”

褚云飞回头狠狠瞪了秋瑀宸一眼,眸中是绝对的不服。

秋瑀宸收了戒尺,在床边坐下,语声淡淡地,“道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想带着情绪罚你,也不想你带着情绪受罚。”

褚云飞一下被戳中,却也是笑笑,他毕竟不是当年沉默一样的青涩,只是道,“我做错的我会承担。”

秋瑀宸站起身,这个儿子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太清醒,因此根本不需要自己去点醒他,秋瑀宸也不做无用功,声音干净的可怕,“你若一定觉得自己委屈了,剩下的——”

褚云飞没让秋瑀宸说完,“没什么剩下的,你若是想罚我,十六下可你打得比一百六十下还疼,可是我不在乎,您有您的规矩,我也有我的原则,不是我做错了事您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的。”

秋瑀宸伸手弹了弹褚云飞脊背,褚云飞偏过了头,秋瑀宸指了下他衣柜,“换身衣服。”

褚云飞微微颤了下,“干嘛?”

秋瑀宸道,“你想要原则也可以,只要撑得住。”

褚云飞骨头都像是散的,更何况那三十五下老爸真的是一点也没有折扣,就提着一口气撑着,知道没体力去衣柜找衣服,随便在手边抽了条睡裤。用了整整五分钟才套上,鞋子也是拖鞋,相当诡异地跟着秋瑀宸向外走,每一步都挪得极为吃力,沉默担心儿子,一直等在楼梯口,看父子俩这样子,也知道小刺猬这回是逃不了,却还是道,“去哪?”

秋瑀宸淡笑了下,“没事,你先休息一下,很快回来。”

沉默没动,却是又问了一遍,“去哪?”

秋瑀宸沉声道,“试试他有没有让我给他原则的资格。”

沉默抬头看了一眼秋瑀宸,又望了一眼褚云飞,眉头微微锁了起来。

褚云飞笑了,“没事。”

沉默的语声像是飘出来,“谁最后扛得过谁,这样的游戏,有意思吗?”

秋瑀宸没开口,褚云飞淡淡道,“没意思,可是世上没意思的事太多了。”说到这里又望着秋瑀宸,“还走吗?”

秋瑀宸轻轻拢了下沉默肩算是抱歉,没看褚云飞只是向下走。

沉默随便靠在楼梯上,声音依然是清淡的,“我等你。”

秋瑀宸回头,带着浓浓的怜惜,“去房里吧。”

沉默微微动了下嘴角,却是没说话。

秋瑀宸向上走了两步,又来到沉默身边,语声是安抚发脾气的坏孩子的带着些无奈得纵容,“折腾了这么久,你还没睡呢。”

沉默略略皱了皱眉,直起身子一样向下,“走吧。”

秋瑀宸有些尴尬,沉默抬眼望了下褚云飞,“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件事,我也有资格管吧。”

本以为是和老爸的战争,没想到父亲才一加入战局就立刻变换了形势,正如现在的队形,父亲走在最前面,自己低头跟在身后,老爸倒成了殿后的了。

其实,自己家不算很大吧,只是运动场有些奢侈,父亲像是没有停顿,就走进一扇门,褚云飞心中并不是很紧张的,毕竟,记忆中很少有来自父亲的恐惧。

沉默微微推了推门,却是停步,“你要来的,是这里吧。”

秋瑀宸无奈笑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褚云飞的心突然乱了一拍,难道,不是解围吗?

沉默并没有留给儿子太多想象的空间,顺手就开了灯,房间的布局很诡异,房顶明显比较高,墙壁两端连着一根铁柱,类似于晾衣杆,可颜色却带着令人阴沉的墨蓝。天花板上挂着一对吊环,然后就是墙壁上悬着的一根绳索。

沉默回头看了眼褚云飞,语声素淡,“上吊环。”

褚云飞一愣,沉默的眼神立刻沉下来,“或者,你认为我有比你爸更好的耐性?”

褚云飞这一刻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于是,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地,识时务地小家伙就将自己挂上了吊环,沉默随便一翻手腕,褚云飞明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要自己倒过来,可是这样的体力怎么可能撑得住,更何况,身上还带着三十多下板子,他不是逞强的人,连忙解释道,“我做不到。”

沉默的声音依旧很淡,“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才叫挑战。”

褚云飞的身子在吊环上晃荡,“这是超过我能力之外的。”

沉默沉声道,“超过自己能力之外的挑战,就叫刺激。”

褚云飞知道自己在渐渐入彀了,沉默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抽下了墙上的绳子,只轻轻一卷,就将吊环的两只吊绳卷在一起,上面挂着的褚云飞是一片风雨飘摇。

沉默淡淡道,“刺激有时候,和冒险是两回事。”

褚云飞没说话,迷失了关注点的眼神四处乱窜,对上了在门口倚着的秋瑀宸,沉默轻声问,“你觉得,迟大哥比你们玩得刺激吗?”

褚云飞一愣,沉默轻笑,“迟大哥当年最刺激的游戏,是在一个不知名的裂谷边,和陆二叔比胆量。裂谷的裂痕是他们二人的空翻可以通过的宽度的极限,两个人比得是闭着眼一路向过冲,在你认为到了崖边的时候起跳,你知道,早一步,根本翻不过,迟一步,可能已经迈下崖去。”

褚云飞撑在吊环上的双臂微微颤抖,却不自觉得提了一口气,沉默倒是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你猜猜是谁赢了?”

褚云飞微微皱眉,“迟大叔吧。”

沉默点头,“你知道为什么?”

褚云飞咬了下唇,沉默的语声很平静,“因为那一年,迟大哥确定了,禹落哥永远不可能再爱上他,可是,陆二叔却拥有有牵挂。”沉默并没有给褚云飞什么玩味的机会,直接道,“所以,有时候,不敢,并不意味着懦弱,只是因为,生命里还有比你自己更值得去牵挂的人。”

褚云飞第一次在沉默面前垂下了头,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