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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42)

沈默想了想,转了个身,自己靠在浴缸壁上,将腿搭在秋瑀宸腿上,要他继续替自己揉,“也是,秋,你说非师兄的爸爸对他会不会像你对我一样好。”

秋瑀宸捏着沈默僵硬的小腿肌肉,“我对你,大概算不上好吧。”

沈默跳着腿,“你对我当然好,可是,你对别人也好。”

秋瑀宸宠溺的笑笑,“罹叔对小非也很不错。我今天和小非聊过,他心情很不好,不过,有罹叔陪着他,该是不错的吧。”

沈默想了想,“那你有空去看看他,在球社也别总是骂他吧。”说着就低下头。

秋瑀宸小心翼翼的替他涂着浴盐,“你越来越乖了。”

沈默哼了一声,一脚就踹过去,“要你说我乖。”

穿上还带着棕榈气息的睡衣,沈默端着乔熳汐的醒神汤去敲他书房的门,乔熳汐抬头看了他一眼,“功课做好了?”

沈默吐了吐舌头,“哥,你别再生气了。”

乔熳汐只是道,“汤放下,你回去睡吧。”

沈默气鼓鼓的将汤顿到书桌上,却终究忍不住道,“我又不是故意睡着的。”

乔熳汐抬起眼,“你就真的困到那种程度?如果是无意的,瑀宸会不叫你起来吗?身上还盖着他的睡衣,你以为惩戒室是帐篷吗?默默,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一件是偏执,一件是偷懒。还有,错了就是错了,永远不要找借口。”

乔熳汐一向很少疾言厉色,这次骂得这么凶,沈默也不由得委屈,认错也认了,罚也罚过了,那还要我怎么样,想到这里,就又重新将汤盆端起来,“要禹落哥给你端去,我走了。”

乔熳汐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任他将认错的汤端走,免不了觉得好笑,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只可惜嘴角的弧度还没撤去,文禹落就又重新端着汤进来,“在忙?”

乔熳汐停下笔,挑了挑眉。

文禹落笑起来,“你骂默默了。”

乔熳汐笑,“没关系,这孩子,一向是打得罚得骂不得,说两句就委屈。”

文禹落替他将汤盛好,乔熳汐只一闻就皱起了眉,他最讨厌汤里面带枣的味道,文禹落笑着,“默默说天冷了,加了好多枣给你。”

乔熳汐大大喝了一口,却道,“是吗?下次再敢偷懒,要他脱了衣服跪路边去。”

文禹落才不拆穿,“非坛主刚才过来,圣母那里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否则,他也没有这份兴致,亲自替非璟煜整理东西。”

乔熳汐又喝了一大口汤,“我知道。可是,我还想去一趟。

文禹落笑,“我知道。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机票订在后天,你正好可以看完表演赛。”

乔熳汐没说什么,他心中想什么,永远瞒不过文禹落,尽管自己都知道,却总是喜欢在他面前充成熟。

这边两个人甜蜜蜜,那边沈默就不知道多委屈了,主动示好这种事,一辈子都没做过,连对秋瑀宸都没做过,可是乔熳汐居然一点也不领情,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哥哥不喜欢自己了,难道做你的弟弟就这么难,一点点错都不许犯。一个人抱着抱枕窝在床上,秋瑀宸看他青着脸,就知道这孩子碰了钉子。只是抱着他躺好,自己坐在他身边,将他腿搭在自己腿上,“指甲这么长了,今天剪剪吧。”

沈默将脚趾翘起来,要秋瑀宸替他剪,心里又少不得想乔熳汐的事,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女孩子似的,可是,竟是一点也忍不住。不觉将脚一拉,秋瑀宸狠狠按着他,“又乱动,剪到肉怎么办。”

每次替沈默剪指甲,他总少不得乱动,沈默的脚长得特别好看,全身上下最白的地方可能就是双足了,脚趾是圆嘟嘟的,尤其是指甲,剪下来的指甲屑就像是一弯弯月牙儿,第一次替他剪的时候,秋瑀宸都舍不得扔。不过,现在秋瑀宸的心思可不在沈默的脚趾上,“挨骂了?”

沈默点头,“嗯。骂得特凶。”

秋瑀宸用小挫子替他挫指甲上的小刺,打磨地光光的,“哥最讨厌的就是偷懒,都是我不好,应该叫你起来的。”

沈默不服,“我练功睡着了迟大哥都从来不骂。”

秋瑀宸无奈,“小默,练功睡着了和受罚睡着了能一样吗?”

沈默恨恨道,“怎么不一样。我上次就是被罚练新学的套路一百次,练着练着就睡着了,迟大哥也没骂。”

秋瑀宸看情人粉嘟嘟的面庞,不觉笑起来,“体能极限和自我放纵哥还是分得出的,他肯骂你就是不生气了,熳汐哥若是真生气了,你以为你还有力气坐在这里抱怨。”

沈默低下头没说话,其实,他并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在乎了就难免敏感,有些人,只要对他有一点点好,他就会将整颗心都拿出来。沈默是这样的孩子,小非又何尝不是呢?

骊歌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毕竟,秋煋是个连结婚纪念日都想不起问候夫人的无趣男人,尽管,那个日子骊歌自己也不大记得了。结婚这么多年,连秋瑀宸都马上要十八岁,可是他们夫妻感情依然不很好的原因也在于,秋煋这个男人,太没有情调了。骊歌眼中完美的男人典型就是她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乔熳汐,温柔专一而又风度翩翩。尤其是男人味中的一点男孩气,真正是颠倒众生。骊歌看秋瑀宸,都属于越看越叹气的,更奈何是丝毫不解风情的秋煋,多日未联系,连一句意大利气候湿当心身体都不会说,和妻子说话就像是审犯人,“听说熳汐要结婚了?”

骊歌听他这口气就生气,不冷不热道,“是。我已经做主把在丹麦的产业全部留给他和文禹落。”

秋煋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骊歌轻轻笑笑,“最迟下个月,我会发请柬,熳沨已经开始做礼服了,小公主知道哥哥要结婚了,高兴的不得了,熳汐的礼服她要亲手做。”

秋煋和骊歌的谈论根本不似谈判桌上的迂回曲折,完全是命令式的口气,“不可能。颙潃临终前将儿子托付给我,我就不能要乔家蒙羞。”

骊歌冷淡一笑,悠悠地躺在靠枕上,甚至用另一只手拨电话要了客房服务,然后才重新拿起手机,“通知吗?我知道了。”

秋煋的口气也一点不软,“我再告诉你一次,不可能。”

骊歌翻了个身,“等文禹落上了游艇的时候,你就知道可不可能了。你可以查一下国内的八卦报纸,昨天的头版就是我为他们成婚特地订的游艇,颜色很喜庆,我找风水师算过,和他们的命相也相称。”

大概是习惯了这么些年和骊歌相持,秋煋依然冷静,甚至还带着几分诚恳,“你自己纵情任性就罢了,可是,你要熳汐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又要他怎么和天下人交代?”

骊歌先是将小费递给侍者,又浅浅咂了一口红酒,才缓缓道,“天下人远没有你想得那么闲。呵呵。那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秋煋的声音立刻冷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骊歌轻轻晃着红酒杯,“没什么意思。父亲风流糊涂,母亲自私懦弱,世伯只知道趁火打劫,我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不过,倘若真有灵魂的话,他日泉下相见,乔颙潃最先问的一定不是熳汐为什么娶了一个男人,而是,他的好兄弟好伙伴怎么就趁着他尸骨未寒夺了乔氏在恒河全部的股份。”

秋煋本来绝不是容易动怒的人,可是回回被骊歌戳到痛处,也不免恼羞成怒,“你不要扯别的事!颙潃和鸶偲固然有错,他们也是熳汐的父母,他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骊歌轻轻一笑,“轮不到我?你最好不要忘记了——”骊歌轻轻一顿,将红酒杯放在床头,“熳汐刚学会说话,第一声妈叫的不是乔鸶偲,是我骊歌!”

骊歌不说这句话还罢,越说秋煋越生气,“你居然还有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上,若不是你得意忘形,风头出尽,熳汐又怎么会从小和鸶偲就不亲,若不是你在中间插了一杠子,他们母子又何至于走上这条路,鸶偲又怎么会那么亲信了阮亦儒,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熳汐受了多少苦,你比谁都清楚,你以为自己不用负责任吗?”

乔熳汐刚一出生,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缘分,骊歌就喜欢的不得了,天天陪着他抱着他。乔鸶偲为了保持身材不愿意喂他母乳,乔熳汐是骊歌一点一点喂羊奶长大的。这孩子从来就最黏着她,她也整日和乔熳汐在一起。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开口发音就是ma,实际上又有什么象征意义,可大人心中偏不这么想,乔熳汐说话极早,第一声ma就是对着骊歌叫的,骊歌当时年轻,又喜欢乔熳汐,少不得到处炫耀,月子中的乔鸶偲本就心里不是滋味,暗暗后悔了好久。更奈何乔熳汐渐渐长大,小小年纪就聪明的没天理,又是天生一副冷淡性子,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就只和骊歌亲近,府里流言到处都是,可是骊歌偏偏是别人越说她越得意,乔熳汐就像真的是她生的一样,乔鸶偲性格软弱,当面也不敢翻脸,但背后不知流了多少回泪。

骊歌听秋煋将乔熳汐那几年的遭遇推到自己身上,声音越发冷,“就算是我要负一半责任,乔鸶偲也要负另一半。若不是熳汐这孩子天生孝顺,我早都将那个女人开棺剖尸,看看她有没有心肝?怪只怪我五年之后才看到熳汐,让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若不是我这个做义母的亲信了他那个蛇蝎心肠的母亲,他又何至于——”说到这里心中就绞地厉害,再也说不下去,良久才狠道,“熳汐这孩子这辈子几乎没什么欢乐事,你既然自己提起这件事,就最好给我记清楚,无论是谁,只要敢阻挠这门婚事,我就要他后悔为什么生出来。哪怕他父母从地府爬出来,我也要他们这辈子做不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