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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74)

他抬起头,看着沈默,“你也一样这样想吧?”

秋瑀宸正在夹菜,听他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有点疑惑,笑了笑,“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沈默第一次在非璟煜面前如此宽和的微笑,因为那半双浅褐色的眸子里隐隐约约的嫉妒和不甘与他自己如出一辙,他和非璟煜在同一时间放下筷子——

“秋,我吃饱了。”

“教练,我吃饱了。”

然后,两个小家伙一起跑出去,秋瑀宸突然觉得自己好婆妈,“刚吃过饭,别跑。”

一起坐在双人秋千上,两个小家伙并不是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既然是迈出第一步的人,沈默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秋说,让我和他一起照顾你。我想,你不需要,而且,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坦白,本来就是成熟的一种。直面一切的问题,这是长大的表现。

“我无所谓。”欠扁的小非。

沈默笑,笑容中弥漫着乔熳汐的味道,“我想的很明白,无论谁和秋在一起,都一定要对你好,那是逃不掉的。我哥说,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勉强自己做一些事,因为如果真的可以勉强自己,就证明其实本身也没那么抗拒。”

非璟煜只是挑了挑眉,坦白说,他和沈默不是很熟,而且,他不是一个习惯去向谁妥协的人,有些人,一辈子注定只在一个人面前软弱。

虽然坐在一架秋千上,沈默却并没有看非璟煜,“所以,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本身想的那么难。”

非璟煜皱眉,“我不觉得。”

沈默笑得有些奸诈,奸诈的不像沈默了,“是吗?”

非璟煜冷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无聊。乔熳汐说的话,我不认为都有道理。有时候,勉强自己勉强到不觉得是勉强了,不是因为本身不抗拒,而是因为已经习惯了麻木。而且,我不认为你真正做过几件勉强自己的事,甚至乔熳汐,他又做过几件勉强自己的事?他那样的人,认定了就只看目标,牺牲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从来没有勉强过自己,有什么资格谈勉强。你呢,就更没有多少被勉强的机会吧。”

沈默的微笑成熟的令人心悸,“你不喜欢我哥?”

非璟煜果然没有注意到已经被成功转移话题,“像他不喜欢我一样。我凭什么要喜欢他,他是很强,把别人卖了还要人家帮着数钱,数完之后还要一脸愧疚的跪在他面前忏悔,为什么自己只卖了这么点,真是对不起他的养育教导。”

沈默难得听到有人对乔熳汐这么经典的评价,想想又觉得还真有点道理,但是又怎么可能不为哥哥说话,“其实也不一定,哥有时候很好。”

非璟煜哼了一声,“他最好的地方就在于,狠狠的揍了你一顿之后,你还要感恩戴德的想,他揍我是看得起我。”

沈默不厚道的笑,“难道你也被哥揍过?”

非璟煜已经是用鼻子说话了,“我没你那么好的运气,他还看不上揍我。有时候想不明白,瑀宸哥怎么那么容易被收买,不过,恐怕是我没机会被揍吧,若是有天真落到他手里,说不定也像你和瑀宸哥现在一样傻。人和人之间的事情,谁也说不定。拜托,说点别的吧,你不觉得两个男人坐在这聊乔熳汐很变态吗?”小非这个小家伙还真是直心眼,才这么一小会功夫,居然已经被沈默带的七歪八拐主动要求新开话题了。这不能不说,乔熳汐的道理还是有道理,如果不是心中本身就不抗拒,想要勉强自己和沈默聊天也不容易吧。

马毓琨一个人懒懒地坐在双杠上,看着那些在露天球场上奔跑的孩子,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们一样,拥有如此无忧无虑的篮球梦想,可以一直努力,甚至完全不为了什么。

“一个人。”先发声,再跳上双杠,显然,来人并没有玩笑的想法。

马毓琨看着张昀翔,“这两天阿亓很辛苦,今天让他少练一会。”

张昀翔不是个喜欢打哑谜的人,尤其是和老朋友,“赵越疆也找过你了吧。”

远处是单纯的男孩子们加油的声音,不知是在几年前,他们也曾经因为看到有人会灌篮而兴奋地跳起来。

马毓琨笑,“连阿亓他都找过了,不过是杨教练亲自出马。看来阿亓的分量比我们俩都重。”

张昀翔勾住他肩膀,“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为了找我们,只是要我们心乱而已。海亓就很有可能,而且,比我们有用。毕竟,他还可以再打一年。”

马毓琨道,“你永远是这么透彻。”

张昀翔抱着膝,“我只是没多少欲望而已。教练让我上,我就好好打,教练不让我上,我就坐板凳好了。”

马毓琨轻轻碰了碰他膝盖,“不是吧。”

张昀翔笑得很坦然,“从前自然会想,可如今,会为自己的腿着想,我的伤虽然不重,到底不能太拼的,教练一直很体谅我。”

马毓琨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手势,张昀翔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就给教练这个手势,他会换我下来。”

马毓琨长叹,“教练就是有这个好处,永远不会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被忽略。所以,二中挖角实际上也没什么意义。就算他本事通天,联赛中途球员突然换了学校,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赛制虽然不很完善,但是,这也绝对没有发生的可能。”

张昀翔点头,“所以,其实二中这次也没捞到什么实际的便宜。不过,这种情绪要是带到球场上,难免会误事。”

马毓琨点头,“我会叮嘱海亓,这孩子很敏感。”

张昀翔依然只是笑笑,笑容有些飘渺,“敏感也没什么不好,谁都是从这一步过来的。过了也就过了,没谁会真的介意。只是当时,自己稍稍得看开一点,可能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马毓琨一愣,眼神瞬间黯淡,“翔,你还是在意的吧。”

张昀翔微笑,“我前些天看到邵咫塬,你猜他在干什么?”

马毓琨摇头,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担心。不为邵咫塬,为这个一切都看得透的兄弟。

张昀翔语声平淡,“在卖衣服,很嘻哈的路线。然后,一些运着球的孩子从他身边擦过去,谁还记得当年叱诧风云的十九号?”

马毓琨没说话。

张昀翔道,“所以,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一切都不必看得那么重,人只是为自己活着。就像如今,二中这么急功近利甚至不择手段又是为了什么,其实,哪怕是冠军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如今的联盟,奥尼尔拼到什么程度,可大家关心的只是科比或者詹姆斯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乔丹?如果这么说,乔丹是不是很伟大。呵呵,也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脱离这个时代。如今,又有谁还提起张伯伦?哪怕是我们这些人,又有谁真正了解他,除了他的一百分和两万个女人?所以,真的觉得,球场上的事情,不必太执着。”他不像非璟煜,他不偏激,他不像沈默,他不执拗,因此,他即使是说如此意味萧索而又带点抱怨的话,也并不让人觉得是愤激,反而觉得,是看破一切的平和。在篮球这么激情的领域里,真的很少有现役球员如此苍凉。

马毓琨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兄弟,乔熳汐,邵咫塬,张昀翔,事实上,他们属于同一时代。校园篮球界的更新换代太快,并不会似NBA有96,03,08同台飙戏的热闹。当年的乔熳汐君临天下,可是,邵咫塬和张昀翔也是那个时代的传说。可是,因为一次被算计的伤病,他再也不能回到巅峰。竞技场上,暗黑的东西太多,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悲哀的是,算计他的,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的球迷。

只是为了回报曾经每天都会爬墙看他练球的孩子们,他挺着膝伤走上球场,17分钟砍下了最不可思议的27分,却在第18分钟倒在篮球场上。然后,告别联赛一年。一年之后,他终于知道那个赛前流着泪推着自己所谓身患绝症的母亲来“逼”他上场的“球迷”不过是和他开了一个不友善的玩笑,可是,那时候居然也信了,还那么天真。但是,最寒心的,并非被欺骗,而是一年之后,重回球场,曾经他认为值得他拼尽一切的球迷正站在对手的场地上,呐喊着那些曾经感动过他的话,并且,举着横幅告诉他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

那一天,张昀翔得到了他篮球生涯最高的51分,然后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了一件非常犯众怒的话,“球迷也不过是球迷而已。”

那是他最后一次的年少轻狂,从那以后,他淡定,他透彻,他依然是球场上的飞仙,可是他不再执着。因此,沈默在教室里更多看到的是他奋笔疾书的背影,篮球,不过是他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份单纯的梦想而已。那一刻,他为自己打球,只为自己打球,把什么荣誉责任通通都抛到一边,球迷有太多的选择,他背负不起,所以,他不愿再背负。

漫长的上部——心情第六十九章强强联手

海亓微微抿着嘴坐在小酒吧里,天然的腼腆让他有些羞怯,但是并不显得懦弱,眼神不是很坚定,但也不闪躲,“请问还有其他事情吗?对不起,我必须回去练球了,要不然马学长会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