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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9)

沈默紧紧咬着嘴唇,低下头,鼓足了勇气伸出了左手,“对不起,教练。我不想说。”

秋瑀宸虚晃了晃戒尺,沈默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开始做圆周运动,秋瑀宸却没有再打,只是问,“小非打的他?”

沈默从来厌恶背后说人短长,更何况秋教练居然毫不避讳的在自己面前小非小非的,干脆哼了一声,“对不起,教练可以自己去问他。”

秋瑀宸惩罚似的狠狠抽了五下,才缓缓道,“注意你的态度。”

沈默干脆将两只手都平平的伸出来,扬着头也不去看那些屈辱的红肿,在心中对秋瑀宸冷笑,明知道我还要打球,还要上课,如果你已经连一点点的疼惜都不再有,我还能怎么样。

秋瑀宸随意的敲了敲沈默手掌,可沈默现在的手哪里受得了,只能咬着牙接受这个并不友好的警告,秋瑀宸将戒尺放在桌上,“我再提醒你一次,如果依然没有一点悔改之心的话,就给我这样伸着手在球馆门口的台子上好好展示一下不听话的后果,清洁做不好,打球打不好,做活标本想来还是可以胜任的。”

沈默想不到秋瑀宸居然这么无情,心中的委屈更多过疼痛百倍,更何况,半蹲着的腿又酸又麻,脚也不像是自己的了,本以为就算是挨打他心中还是疼自己的,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索性冷笑了一下,什么也不说。

秋瑀宸站起身,抓起桌上的戒尺就甩下来,沈默几乎是忘了这双手还是自己的,秋瑀宸连着抽,啪啪的声音像是打在毫无感情的木头上,沈默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纠结起来,只单纯的力度就让他没有办法伸直双手,秋瑀宸索性抓住他手腕打,眼前全是戒尺上下摆动的影子,秋瑀宸看他实在是没办法承受更多,就一把将他的手撇向一边,像是提着一个陀螺一样将沈默身子拧了过来,向小腿继续抽,沈默几乎已经撑不住软在地上,秋瑀宸压着他又打了几下,沈默已经疼得将身子蜷了起来,可怜巴巴的回过头,眼睛里就像是隔着一层纱,声音也是颤颤的,“秋,别打了,求你,还有训练。”

秋瑀宸看着情人无助的样子,心中实在是比自己深受苦楚还难过,不过这孩子最近有些恃宠而骄,一定要替他改改毛病,因此只是抽回了戒尺呵斥,“起来,给我站直了!”

沈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脆弱,他拖着满身伤痕的身子强咬着牙站起来,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沈默,你不是可以死扛到底的吗,为什么现在再也没有勇气和他僵持着看谁逼得过谁,是真的怕疼了还是怕不乖的孩子马上就会失去他的爱,原来,有一天,人居然可以是这么卑微的存在,却总愿意自以为高尚的以爱的名义安慰自己。

秋瑀宸望着沈默似乎迷失了焦距的眼睛,就像是将自己的心放在榨汁机里一样,却终究扬了扬戒尺,逼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残酷的字,“手。”

沈默自暴自弃的扯了扯嘴角,将已经没办法再落鞭的双手伸了出来,秋瑀宸打得非常慢,肿得接近透明的胡萝卜似的手掌上板痕排得整整齐齐,沈默只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柱直直地滚落,就像是西西弗好不容易推上的又落下的石头。秋瑀宸抽了四下,意外地停下了戒尺,沈默微一错愕,马上就是快而狠的第五下,就像是要将沈默手掌切断似的,沈默却连本能的闪躲也无法反应了,秋瑀宸将戒尺抛在一边,“跟我来。”

沈默跟在秋瑀宸身后,将自己的双手自欺欺人的握成拳,手指稍稍一弯就像是疼地要断掉,他眼睁睁的看着秋瑀宸打开了门,想起他提过的作为活标本示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原来,有一天,他真的是可以一点情分也不讲的。或者,作为并非最优秀球员的自己,根本就没有这资格奢求他能够给予向对何胥一样的优待和纵容。在沈默的自暴自弃中,秋瑀宸带他走向了一间放杂物的小房间,房子本就小,还被各式各样的小箱子挤得满满的,又没有窗户,进去就是一片阴沉沉的黑,秋瑀宸命他站在一堆箱子中间,将胳膊摆成扩胸运动的姿势,然后翻过手腕,打开手掌,双掌的中指相互抵着罚站,甚至轻轻按了按他的头,“你今天不用参加训练了,给我低着头好好看看替你的冲动和无知受过的手,反省一下以后要怎样做。”

沈默抬起眼睛,连那一波清澈的黑色也被这个昏暗的房间夺去了神采,秋瑀宸却依然不为所动,“最好用心思考你的错误,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今晚的惩罚项目和你对自己的认识深度正相关,你恶劣的表现让我认为必须对你严加管教,并且不会再为任何理由动摇。记住,这是最后的忠告。”说完就看也不看沈默,一转身就关门离去,将沈默独自一人隔绝在密闭的空间里,沈默只觉得脸上烧得都能冒出火来,尤其是还要自己在这样黑漆漆的屋子里看着被打肿的手掌反省,一时间屈辱委屈羞愤都不可遏制的爆发出来,甚至连空气都被极强的压迫感逼得稀薄,沈默像是个被丢弃的小鹿,看着自己拍成特写已经看不出是手的手,“秋,原来,你真的舍得。”

漫长的上部——心情第十章冲突

秋瑀宸逃似的将戒尺重新放回抽屉里,被抽了骨头似的趴在桌上,又强撑着坐了起来,用手掌拊了拊自己的脸,大大喝了口水就放下口杯靠在椅背上,小默,对不起,你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我有多么的不舍得。

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恭敬而执着,秋瑀宸不得不将落寞狠狠按在角落里,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一脸的坚决开门,何胥安安分分的站在门口,“教练,有一项人事变动,希望得到您的确认。”

秋瑀宸略皱了皱眉,“小非又想踢谁走,叫他自己来见我。”

何胥暗暗赞叹教练的料事如神,非璟煜已经从墙后闪了出来,“教练。”

秋瑀宸只是对何胥道,“你看着他们训练就可以了。”

何胥口中应是,却偷偷打量着秋瑀宸面色,非璟煜一侧身就挡在了何胥面前,低声道,“我没事。”说完就关了门。

秋瑀宸重新回到了座椅上,面色沉静,语声似是还带着些漫不经心,可是,语句相当残忍干脆,“裤子脱了墙角跪着去。”

非璟煜像是没听清楚,嗫喏道,“教练──”

秋瑀宸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是逼着我打吗,成全你!”

非璟煜咬着嘴唇,居然毫不犹豫地就脱了裤子跪在墙角,秋瑀宸哗地拉开门,非璟煜立刻将身子向墙内挤了挤,何胥一脸尴尬的站在门外,秋瑀宸只是冷声道,“进来。”

非璟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难道要让师兄看着自己挨打?秋瑀宸只是拉开抽屉将戒尺送进何胥手里,又给非璟煜扔过去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从现在开始给我默写挨罚的规矩。”说着又指向何胥,“三秒钟两下,他什么时候默完你什么时候停手,我要验伤。”

何胥没想到秋瑀宸居然这么严厉,从前也不是没管教过这个小师弟,可是,毕竟经常维护他,现在居然要自己亲手对他施加痛苦,又怎么狠得下心,只能代这个倔强的小师弟求求情,“教练,小非他不是故意的。”

秋瑀宸懒懒得抬了下眼皮,将戒尺从何胥手中抽过来,不由分说,就以三秒两下的速率向非璟煜背上抽下去,非璟煜痛得根本握不住笔,秋瑀宸只是冷冷道,“你好像忘了,只要默不完规矩惩罚就永远不会结束。”说着就又加重了戒尺的力度,非璟煜只能抖抖嗲嗲的将笔握正,伏下身子写字,脸上烧起一大片火云。尤其是想到如今要被师兄用目光记录这么没脸的全过程,非璟煜就几乎崩溃,更何况,本以为可以重新得到秋瑀宸的管束,原来,他现在依然是连打都懒得自己动手,非璟煜也不由得委屈起来。不过最无辜的还是何胥,他本来是想替非璟煜说情的,没想到居然闹成现在这样,而且,球队那边还有那么一大摊事要等着他收拾。

秋瑀宸狠狠敲了非璟煜脊背,骨头和木板的撞击声折磨着耳膜,秋瑀宸用戒尺指了指非璟煜默写的规矩,毫不留情的一下戒尺就抽在手背上,“字就是这么写的吗,你是不是又想抄书了?”

非璟煜咔的一声就将第一页纸扯了下来,重新端端正正的写了家法两个字,秋瑀宸却只是用戒尺抵着他脊背,“认真点!”

何胥站在一旁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如果三秒打两下的话,那小师弟岂不是就痛死了。秋瑀宸却像是一点也不考虑这些,用戒尺敲了敲非璟煜,“屁股抬高!”说着就将戒尺抛到何胥手里,“我就在这里工作,每一下我都要听到声音。”

非璟煜听到这里突然再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他只是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替自己提上裤子,不想看秋瑀宸,因此只是低下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刚才手背上的一道伤痕苦笑,何胥从来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抗刑,从前,哪怕是教练打得再狠,这个小师弟别说是躲,连吭都不会吭一声。非璟煜手指一顿,缓缓抬起头,逼视着秋瑀宸眼睛,目光中是抹不去的坚决,“如果放弃了全部的尊严都不能让你再看我一眼,那,我不愿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