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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之游弋番外《滨河+年轮》(109)

褚云飞顿了半刻,“如果真到了要我去抉择什么的那一天,我会相信我自己。其实,你父亲就是这么做的。”

乔慕宸偏头,“父亲?”

褚云飞道,“我妈她说,她佩服很多人,可是唯一尊敬的就是你父亲。她曾经说过,‘禹落哥之所以能够做到天下第一,是因为他比别人强,可是能一直做到天下第一,是因为他比别人更专注。有些人,欲望太多,在追逐的道路上,为了一些总会扔掉其他的,边走边丢,欲望越大,丢掉的就越多,直到忘了自己最初的追逐是为了什么,于是整个人也就没了支撑,不战而败。而禹落哥,一直就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一直把他当做底线,他的欲望本就不多,又没有什么可供丢掉的,因此,只能不断磨砺自己变得更强,也因为他想要守护的一直都在,所以,他不可以败,也不会败’。”

乔慕宸低头道,“你这么小,你妈妈就和你说这些?”

褚云飞道,“妈不是和我说的,是和要杀她的人说的。那时候,我还不懂,后来才渐渐明白,她是想告诉要杀她的人,不要忘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乔慕宸轻道,“晏叔?”

褚云飞点头,“是。晏叔走到今天这一步,恐怕是我妈早都看到的。她不在乎死,她只是不希望,杀她的人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将杀了她当成是遗憾。”褚云飞说到母亲神态立刻肃然起来,“她一直就是个那么伟大的人,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别人,没有自己,从小,她教给我的,就只有宽恕。”

乔慕宸没有接话,其实,他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也会想,或者,褚清沙说那番话在当时也只是想暂时保住一条性命呢。只是,他和迟慕瑀不一样,很多东西,他想到,却不会说,因为在他心里,总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是最美好的。云飞很小就没有了妈妈,在心里把妈妈当成是最伟大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而作为关心他在乎他的人,又为什么一定要打破他这一点点与人无尤的幸福呢。是以有时候,透彻的人,之所以落个慧极必伤的下场,或者并不是因为上天不公,而只是因为,太通透,未免就偏于漓薄失了厚道,既然从未给别人留过后路,又怎能奢求别人会留后路给你呢?

他喜欢听他懦懦地叫他哥哥,还很小的时候,他会拉着自己的手,偷偷去看蚂蚁挖洞,即使弄脏了衣服被罚也不在乎。其实,他一直觉得看蚂蚁挖洞是很幼稚的,他们都没用父母,所以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比他大一分钟还是三十秒,但是他却仿佛比他成熟得多。在养育院的日子,已经记不得了,不过他想,如果他们是在四五岁才被收养的话,他对弟弟的记忆大概应该更多一点。他想,他一定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为弟弟争多一半的苹果而被修女阿姨关小黑屋或者饿肚子。他是极喜欢这个弟弟的,虽然他跟了乔叔之后越来越傻,也不如小时候毛嘟嘟的可爱。但是他还会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带他玩捉迷藏躲在窗帘后面,下人们故意装作找不到,实则只是做自己的事,一直找不到,他们就一直躲着,终于耽误了他练琴的时间,然后在乔叔发脾气的时候,他傻乎乎地将手指搭在嘴唇上让自己不出声,然后自己从窗台上跳下去,轻声说,“对不起,慕宸知道错了。”

迟慕瑀亲眼看到乔熳汐用琴弓打弟弟手背,他想冲下去,却在厚窗帘的缝隙中看到慕宸冲他眨眼睛,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隐忍是比承受更痛苦的一件事。他不敢看,只得小心地背转身子,窗棂上结了厚厚的霜,他躲在窗台上紧张的哈气,用手擦一擦,玻璃就有了一小块亮光,窗外看不到万家灯火,隐隐约约的,是很大很大的网球场,他还记得,今天中午,他和慕宸就坐在球网底下,慕宸笑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只被压扁了的香蕉派,嘟着嘴说,“哥哥,这个给你。”

乔叔罚过了慕宸,就转身出去,慕宸一个人平举着双手站在镜子前,低低念,“我是一个好孩子,我要乖乖。”

他连忙跳下窗去,看他柔嫩的小手,慕宸还是傻乎乎的,像是一点也不疼,他说,“哥哥快溜出去,我要说一百遍,爸爸不会这时候进来的。”

如今的迟慕瑀当然也知道,他们当时的小把戏又怎么能瞒得过乔熳汐,可是想起从前的事,眼睛还是有些酸酸的,其实,他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这个唯一的亲弟弟不再那么亲昵了,可是,他一直有一个心愿,他想带慕宸去爬很高很高的山,爬到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他们就肩并肩坐着,看山下的人烟,灯火星星点点的亮,然后城市一片通明。因为那时候,他就可以对弟弟说一个爸爸曾经讲给他的故事。

幼年时的迟慕瑀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总是喜欢坐在山顶上看山下的灯,后来,言寓荆告诉他,“从前,有一个孩子,很不懂事,很小就离开了家,可是,每一天晚上,他的妈妈还是会替他点燃家里的灯,因为他怕,孩子有一天想回来的时候,忘记回家的路。”

那时候的迟慕瑀还太小,他还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那么残酷的问题,他问,“那后来那个孩子回家了吗?”

爸爸没有回答,却是父亲也上到了山顶,他们一直并肩坐着,直到年幼的自己支撑不住睡过去,一觉醒来,却看到爸爸和父亲还在那里,父亲握起他的小手,指着天上的星星,“慕瑀乖,父亲告诉你,那个孩子还是回去了,虽然家里不再亮着灯,可是,天上还有星星,星星会一直一直,为他照亮回家的路。”

年幼时的迟慕瑀还不懂得这是个多么苍凉的故事,因为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曾经有那样一个传说,他还不相信,我们的亲人去世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可是,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爸爸或者父亲,我的妈妈在哪里。因为他不问,还可以希冀着有一天能带慕宸看灯火,如果他问了,也许,就只能永远和爸爸一样看星星。

第七十九章

文禹落看着乔慕宸趴在玻璃房外边,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很喜欢儿子这样傻傻的如幼年时的表情,偶尔懵懂,会拉着他手问东问西,比如为什么别人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而自己有一个爸爸一个父亲。乔熳汐送给儿子的拼图是那幅很经典的小女孩拉开小男孩底裤忽闪着眼睛问为什么的画面,乔慕宸拼的很快,乔熳汐会在他问问题的时候将他抱在腿上,告诉他,“别人的爸爸喜欢别人的妈妈,所以,人家会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可是爸爸喜欢你父亲,所以,你有一个爸爸,一个父亲。”乔熳汐偶尔会捏捏小蓝帽鼻子问他,“那小蓝帽喜不喜欢父亲呢?”

小蓝帽会傻傻的点头。乔熳汐就会呼噜着儿子头问为什么,这时候小蓝帽就会转过脑袋,响响地亲一口父亲,然后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喜欢父亲,我也喜欢父亲。”

文禹落那时候也会幸福的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因此如今看到小蓝帽又趴在草地上,也不喊他当心着凉,只是笑着在他身侧蹲下,“我喂过球球了。”

乔慕宸转过脸,“父亲,我们把球球还给哥哥吧。”

文禹落点头,他不是乔熳汐,他不喜欢追问为什么。乔慕宸咬着唇,“球球在墓镧就不用住在玻璃房里。他都不怎么爱说话了。”

文禹落笑了,打开玻璃房的小门,他虽然很懂得驯兽,但是雪貂这种极为通灵的动物,还是会想念自己的主人。文禹落将小雪貂交给乔慕宸,“是褚云飞让你还给哥哥的吧。”

乔慕宸没说话,就代表没否认,文禹落笑了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去吧。”

乔慕宸不太明白父亲高深莫测的笑容,只是他也不敢问,虽然爸爸好像打得会疼一点,但还是觉得父亲凶。

乔熳汐轻轻顺着文禹落柔顺的长发,“今天心情不错?”

文禹落微笑,“是吗?”

乔熳汐道,“你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等我替你把头发束起来。”

文禹落笑,“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人都是自私的,我虽也盼着慕瑀能更好,可慕宸开心我自然也就开心了。”

乔熳汐替他用手指梳着头发,将一两分凌乱的发丝拨过来,“你又看出什么了?”

文禹落道,“不知道。只是我希望,慕宸的期盼不要太长。”

乔熳汐用玄色的发带替他将发丝规整,“现在,你的心思,连我也看不懂了。”

文禹落不再开口,只是在心里暗道,云飞是很聪明,只是他太聪明,心事就不难被看破了。

褚云飞觉得,期末考试这个东西就像是不识趣的女人一样,总是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虽然他一大堆事缠身没能多分给功课一点,虽然乔慕宸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复习,虽然他也感念着木木辛苦整理的试题和笔记,但是考卷上还是有点点斑斑的空格是不知道该怎么填的。乔木木今天早晨五点钟就给他发了短讯,“云飞,今天早晨九点考试,记得别迟到。”

于是,褚云飞破天荒地回了个电话给木木,“今早考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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