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只想当个昏君(88)

寒门书生见完妻子儿女，听到家里一切都好，似是松了口气，转身就回房间自缢身亡，留下绝笔信：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皇城司王指挥使想着他看起来心性坚韧，也没多想，多去关注那些受到惊吓甚至不能言语的少年少女，想着他们一家团聚，总会好的。

谁知一时疏忽，寒门书生就自尽了。

张骥叹口气，他还要把这些人押去大理寺诏狱，这封绝笔信就交给了苏无疾处理，还有那千余个需要安抚的受害者。

苏无疾沉默着走到他们的房间门口，王指挥使怕再有人自尽，都是安排了大通铺，少年和少女分开，三十余人一间屋子，差不多也把皇城司的厢房都住满了。

苏无疾一间间敲门，并不进去，就在门外说道：“那些畜生陛下判了秋后处斩，你们一定要好好活，比他们活得长久，你们的一生还很漫长，要活得比他们好。”

苏无疾一间间敲门去说，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

苏无疾也不知道他们能听得进多少，他能够为他们感到愤怒，却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那种害怕与绝望。

苏无疾神情低落，备马，在宵禁前去了皇宫，准备去向陛下请罪。他还没有卸任，死了一个人，是他的责任，是他没有在进宫前安排好。

赵昭接过绝笔信，想扶起苏无疾，没能扶得起来，苏无疾是打定主意要跪。

赵昭微微叹口气，把手按在苏无疾的肩膀上，眉眼温柔，轻轻说道：“苏卿，这不是你的过错，也不是他妻子的，更不是他自己的过错，这是那些畜生的错！苏卿，不要把那些畜生的错强加你自己的身上。起身吧。寡人不怪你，那个书生若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的。”

苏无疾仰头望着赵昭，闭目，紧闭的凤眼中滑落泪水，声音沙哑：“臣，臣去晚了。如果早些发现，不会有那么多人。”

赵昭轻轻叹气一声：“如果非要这样说，这也是寡人的错，你今年才步入朝堂为官，寡人却是在洛京城住了整整十六年，却没能发现他们的疏漏，直到苏卿你来了，才解救了这些在天下脚下受苦的人。”

苏无疾睁眼，用袖子胡乱抹了眼泪，声音哽咽道：“不是、不是陛下的错。陛下很好。”

赵昭把双手举在苏无疾面前，眉眼温柔，就像很久以前，她还是太子的时候，会安慰想念家人而哭鼻子的江小圆，还有刚刚入宫，沉浸在失去举族亲人痛苦中的庄内侍一样。

赵昭朝苏无疾微微一笑，带着理解和宽容：“苏卿也很好。”

苏无疾一双凤眼看向赵昭，把双手放在赵昭的手心中，顺着赵昭的力道站起来：“臣谢过陛下。”

赵昭看苏无疾一直用袖子抹脸，叹口气，唤了宫娥，端来一盆水：“苏卿，洗把脸吧。”

赵昭展开那封寒门书生的绝笔信，是一手俊秀的馆阁体，“天日昭昭”的昭字因为要避讳赵昭的名讳，在日字旁多添了一笔，成了目字旁。

赵昭微微敛目，对一旁的薛内侍说道：“去把这封绝笔信装裱好，悬在甘露殿内。”

赵昭看向苏无疾，说道：“苏卿文武双全，替寡人拟道旨意吧。”

赵昭望着殿门外夜幕沉沉，星子闪烁，明月隐在云中，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冷静中隐藏着极致的怒火：“传令天下，日后，天日昭昭，不必避讳寡人的名字。自寡人起，大楚一朝，天日昭昭永不改！永无需避讳任何人！”

苏无疾一揖而拜：“臣领旨。”

【系统消息：明君值+999】

【系统消息：明君值+999】

……

【系统消息：明君值+999】

赵昭听到连绵不绝的系统提示音，第一次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她知道这么做会让苏卿提供明君值。可是赵昭并不后悔。

获得昏君值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但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比起获得明君值，赵昭更不能容忍有人仗着身份地位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有个昏君系统的寡人都没有欺负的人，一群衣冠禽兽也配染指？

苏无疾拟完旨意，赵昭看看夜色，说道：“已是宵禁时分，苏卿不急着回去收拾行李的话，就在宫中住一晚吧。”

苏无疾愣神，一双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陛下，刚刚洗去了易容之后，肤色更白，脸庞微红，羞赧看得清清楚楚：“陛下，没有先例，臣可以请一道御令回去吗？”

赵昭微微抬手，制止苏无疾继续说话：“你先前担任了权皇城司提点，如今又要赴任明州府楚阳郡郡牧，楚律更不能随意违背。”

赵昭脸色微沉：“你要是非要回去，那……”

赵昭瞥了他一眼：“那寡人也不同意。知法犯法，从小事开始就不能姑息，宵禁出门，有寡人的御令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