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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出书版)(139)

“秦紫辰一直没有告诉后人当年之事,三十五岁便去世了,我是在谷中一处隐秘所在偶尔发现了他留下来的手札,知晓了当年恩怨,我一时好奇,想去流光塔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庆氏后人,谁知一去,就遇上了你。”

“若华,我对你一见倾心,那夜便隐隐猜到你是庆氏后人,你叫我如何敢说出自己的身份,我怕你一去无踪,怕你不再理我,所以才一路隐瞒了下来,若华,是我不对,可为何你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清洛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向燕皇,原来,那被撕去的手札最后几页竟是记载着这样的真相,原来,自己竟也是那灵燕公主的后人,那么,自己身上也流着庆氏的血吗?

庆若华握着信札的手剧烈颤抖,那上面的字迹一个个在眼前晃动,她不愿去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体内真气乱窜,骨中冰火煎熬,她猛然想起什么,盯着燕皇,喘息着问道:“既然你也算是庆氏女子后人,为何你的身上会没有那火焰印记?你没有,菁菁也没有,她所生的儿女也没有,这是为何?”

燕皇叹道:“若华,你看看那最后一页吧,当年秦紫辰见儿子身上并无印记,也曾在星池峰上向巫神相询,才知‘天印咒’可令那被取处子之血的女子的族人身上都出现印记,但唯独这女子自己的后裔身上不会出现,所以,历代剑谷谷主一脉身上都无印记,当年君儿生下来以后,见他身上没有印记,我心里知道原因,但无法向你说清,只好与你一起装作欣喜,说是庆氏诅咒消失,我却不知,原来君儿就是那谶词中所提到的‘火龙印’啊!”

庆若华无法思考,茫然问道:“什么谶词?为何会提到君儿?”

清洛朗声道:“那谶词就是‘火龙印生,泪封印开,龙凤双氏,血魔咒解’!”

燕皇惊讶地望向清洛:“孩子,你也知道那谶词吗?”

清洛点头道:“是,所以太后娘娘,我说你错了!你误会舅舅,误会我母亲,这是其错一;你抛下二哥,令他享受不到父母的疼爱,这是其错二;你一心为庆氏复仇,入深宫,杀无辜,这是其错三;你不顾二哥本性,逼他做下违心之事,逼他走上复仇之路,这是其错四;你为一己一族之仇,发动战争,令生灵涂炭,这是其错五。太后娘娘,清洛敢问你,你做了这么多事,你现在可曾感到一丝复仇的快乐?!”

“太后娘娘,你还有一错,那就是你并不知‘寒星石’不能解‘天印咒’,要解‘天印咒’,要令庆氏族人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上,只有靠火龙印、泪印和龙凤双氏!”清洛望着渐渐陷入迷乱之中的庆若华,缓缓说道。

燕皇和庆若华同时颤声问道:“谁是泪印,谁是龙凤双氏?!”

清洛环顾四周大雪,轻声唤道:“二哥,小珏,你们出来吧!”

林归远握着皇帝的手,两人呆坐在树干之上,大雪将他们堆成了两个雪人,树下亭中三人的话语清楚的传入耳中,谁都无法动弹一下,林归远早已经历过思想的痛苦挣扎,也早已明白真相,此时只是求证而已,尚能支撑,皇帝解宗珏却觉得这一日,如同经历了整个人生,身心早已冻得麻木不堪。

听得清洛呼唤,林归远咬破嘴唇,让自己清醒过来,解开皇帝穴道,搂住他轻轻落于亭外雪地之上。两人身上雪花簌簌飘落,扬起一片白雾,瞬间迷蒙了庆若华和燕皇的双眼。

庆若华见二人落下,气息逆窜,张口吐出血来,身下竹椅迸裂,向后倒去。

燕皇和林归远同时抢上前去,将她扶起,燕皇将她抱入怀中,望着她惨淡面容,握住她的右手,真气送入她体内,瞬间后面色大变,抬起头来,望着林归远面上悲戚神情,喃喃道:“若华,原来你------”

他伸出手来,握住林归远的手,颤声道:“君儿,你是神医,你母亲她,到底还有没有救?”

林归远跪于地上,磕下头去:“父亲,您就陪她过完最后的日子吧!”

燕皇将若华紧紧地抱在怀中,全身颤抖,仰天悲号:“若华!若华,你为什么这么傻啊!”大雪中,他的哭号之声如同寒风呼啸,久久地在崖顶回响。

清洛慢慢走到皇帝身前,两人长久地对望,眼中均落下泪来。清洛伸出手,替他拂去发上身上积雪,替他整好头上束冠,凝望着他的眉眼,泣不成声。

皇帝嘴角抽搐,紧紧拉住清洛的手,哽咽道:“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清洛哭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皇帝忽然抹去眼中泪水,拉着清洛的手向亭中冲去,清洛忙将他拉住:“小珏,你要做什么?!”

皇帝望向燕皇怀中的庆若华,泣道:“我要问她,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清洛悲难自抑,拉过他来,将他搂入怀中,但他已是如此的高大,她仅及他的下腭,两人亲近感觉渐生,如同重回母亲体内,相依相偎,再也不愿分开。

皇帝低下头来,将下腭抵在清洛肩头,无声地哭泣着,至高无上的天子此刻是如此无助,十七年来敬若天神的母后原来竟是杀父杀母的仇人,十七年来生母竟始终是一缕冤魂,十七年来同胞姐妹竟一直流落在外,多年来的君临天下、至高无上始终只是操控在别人手中的棋局,还有,一直引以为傲的高贵帝王的身上,原来竟也流着万众‘唾弃’的庆氏的血魂。

大雪继续下着,风倒是渐渐息了,于是雪花便下得无声无息,如一片片洁白的玉兰花飞舞,铺上茫茫大地,将整个山崖浓浓的裹住。

燕皇紧紧地抱着若华,不能移动一步,林归远跪于父母身边,也是无法思虑与行动。

五人之中,清洛率先清醒过来,她松开皇帝,替他拭去脸上泪水,柔声道:“小珏,你得坚强些,万事等下崖之后再作决定,好吗?”

皇帝得她慰怀,心中稍稍平定,轻轻点了点头,他不敢再望向亭中三人,他不知要以何种心态去面对那个‘母后’,去面对另外两个至亲之人。

庆若华只觉后脑一阵阵的疼痛,心也一下下的抽搐,二十年来的精神支柱于一瞬间坍塌,让她茫然无措。她在白茫茫的雪野中奔跑,耳边尽是他深情的呼唤声:“若华,若华,若华,回来,回来!”

要回去吗?还有回头的路吗?父母祖先灵前发下的血誓,割皮挫骨换血的痛苦,以身事仇的屈辱,满手血腥,满腔愤恨,这一步步走来,还有回头的路吗?

他仍是在她耳边不停呼唤:“若华,回来!若华,我等着你,君儿也等着你!”

君儿?君儿,是母亲对不起你,把你丢下,让你在仇恨中长大,威逼于你,母亲怎还有颜面见你,怎还能够回头啊!

一股暖流从她右手传过,融化掉她体内的寒意,一股寒气从她左手传入,冰镇住她体内的烈火,内息渐渐平稳,她睁开眼来,白皑皑的大雪仍在漫空飞舞,自己落于他温暖的怀抱,握住自己左手的是他,握住右手的是君儿。

这两个男人,成就了她的一生,在她生命快要结束之时,又都守在了她的身边,原来,此刻,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啊。庆若华嘴角浮起满足的笑容,正待闭上眼沉沉睡去,再也不要醒来,却见两双寒星一般的眼眸,射出莫名的光芒,撑住了自己沉沉欲坠的眼皮。

她心中一个激凌,强自睁开眼来,望向默默看着自己的清洛与皇帝,忽然浅浅一笑:“你们是姐弟,她是姐姐,你是弟弟!”

她又望向燕皇和林归远喘息道:“好了,你们都在这儿,也终于亲人相认了,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们,我现在可以安心去见我的父母了,再也不用活得这么累,再也不用想复仇的事情了!”

说完她又待闭上双眼,皇帝却猛然冲了过来,冲到她面前狠狠道:“你听着,朕不准你死,朕还有话要问你,你不准死!”

清洛忙上前将他拉起,转头向林归远喝道:“二哥,你傻了吗?还不快护住她的心脉!”

林归远一震,忙拍上母亲胸口大穴,又拂上她的睡穴,庆若华眼前一黑,沉沉睡了过去。

清洛上前扶起燕皇和林归远:“舅舅,二哥,现在先下崖,下面战事还需你们和小珏前去平定,拖得太久恐有变故。”

燕皇将若华抱于怀中,微微点头,清洛牵着皇帝,林归远行前,五人离开木亭,踩着积雪,转过山路,向崖边索桥走去。

堪堪行到索桥边,林归远一声惊呼:“陆卓影,你做甚么?!”

索桥对面的悬崖之上,那陆卓影正得意笑着,手持利剑,砍向最后一根索绳,林归远不及思考,身形急飘,掠上索桥,陆卓影左手疾挥,一篷针影射向林归远,林归远袍袖挥舞,将那篷银针挥入崖下。

但此时陆卓影已将最后一根索绳用力砍断,索桥轰然倒向孤崖这边的峭壁,林归远刚抵过暗器,脚下又失依托,真气不继,加上此时距离对面崖顶甚远,竟无法跃上,身形直向崖间深涧落去。

清洛松开皇帝之手,抓住孤崖这头索桥绳索,扑下悬崖,拼命拽住林归远的伸出的左手,两人身形晃动,砸在了峭壁之上,清洛先前所受之伤发作,再度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片朦胧,所幸此时林归远得清洛一拉之力稳住身形,双足在峭壁上连点,反手搂住清洛身子向崖上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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