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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出书版)(96)

见他从石室出来,林太后凝望着他清冷面容,微笑道:“远儿,你终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看来庆氏复仇有望了!”

林归远默然不语,低头看着袖间笼住的那一抹月色,半天后方道:“姑母,现在要远儿做什么,请您赐下。”

“远儿,我要你先去青国,拿一样东西回来,然后,然后再-灭-剑-谷!”说至最后几字,林太后一字一顿,银牙暗咬。

“剑谷?!”林归远心头一跳,猛然抬起头来:“为什么?您不是说我们的仇人是解龙两氏吗?为何又扯上剑谷?”这一刻,他不由想起燕皇来,想起清洛说他是剑谷的燕行涛,想起那张姑母的画像,想起他说姑母是他的发妻,想起他说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一时心乱如麻。

自打燕国回来,被逼与清洛分开,进入石室练功,加上林归远并不相信燕皇所言,所以一直没有对林太后提及燕皇之事,此刻忽然听到她要自己去灭剑谷之人,仇恨之情溢于言表,再将燕皇所言联想起来,越想越是蹊跷,忍不住上前两步,盯着林太后问道:“姑母,远儿想问您一事。”

“说吧。”林太后见他眼中凌厉之意甚浓,心内暗暗讶异。

林归远感觉到可能要揭开一个残酷的真相,定住心神,沉声道:“姑母,您可认识一个叫燕行涛的人?!”

林太后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向后倒去,林归远袍袖一扬,一股气流将她身子托住,轻轻放于地上,他生平头一次俯视着这个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人,一字一句道:“姑母,您一直告诉我,说我是庆氏后人,是您的亲侄子,现在远儿想听您一句真话:为何那燕行涛,他会说我是他的亲生儿子?!”

林太后闭上双眼,眼前金星乱舞,辛酸、仇恨、相思纷至沓来,风起云涌,刻骨铭心。她默然不语,片刻后玉容惨淡,猛地身子痉挛,喷出一口血来。

林归远吓了一跳,忙将她扶住,关切问道:“姑母,您怎么了?”说着伸手探上她的脉搏。林太后猛地甩开他的手,睁开眼来,冷冷道:“远儿,你要相信姑母,你是庆氏后人,你与那燕行涛毫无关系,他是庆氏的仇人,所以说出那等话来迷惑于你。”

林归远见她言语十分坚定,失望地“哦”了一声,片刻后低头道:“对不起,姑母,远儿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问问而已。”

“那么远儿,姑母来问你,你在何时何地见过那燕行涛?”林太后问出这句话来,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血脉翻滚沸腾,骨中冰火相煎,如处九重炼狱。

六七、了却君王天下事

清洛牵着小鱼儿跟在清南君身后,走在王宫的青石道上,默默无语。清南君重回旧地,伤感徘徊,悠悠荡荡,只有偶尔回头看见跟在身后的清洛时,才能感到一丝安宁。

不知不觉中,他带着清洛穿过光贤殿,来到王宫西面的倚澜园内,这是王宫里最幽静的一处花园。此时正值盛夏,园内芰荷飘香,蔷薇满架,绿树浓荫,流水淙淙。

清南君缓步走到园内秋千架前,轻轻摩挲着那紫檀木板,听到清洛行到自己身边,轻声道:“我第一天入这王宫,以为堂叔是好心收养于我,仍然象在南疆郡王府中一样调皮淘气,认为那两兄弟会象哥哥一样让着我,便和他们抢这个秋千,我人小力轻,结果被他们合力揍了一顿,额头磕在那块青石上,出了很多血,还留下了一条伤疤。”说着将额头右侧的头发稍稍拨开。

清洛细细看去,他发际可隐见一条长达寸许的旧疤,想起他幼年孤苦,柔声劝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现在你复仇在望,又找回了你的姑姑,也可告慰你父母兄长在天之灵了。”

“不。”清南君轻轻摇了摇头:“我哥———,他并没有死,他还活在这个人世。”语调欣慰中饱含惆怅与挣扎。

“那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们能兄弟重逢,应该要开心的。”

清南君叹了口气,在秋千架上坐了下来,凝望着清洛面容,凤目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半晌后方道:“再过几天我就可以见到他,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他。”

“为什么?”清洛被他目光盯得有些不安,不由转过身来,立于他的侧面,望着荷池,轻声问道。

清南君并不正面回答:“我和哥哥感情极好,他时刻带着我,处处让着我。幼年许多事我早已不记得,只是后来回到南疆听奶娘说,那时我十分喜欢咬人,有时和哥哥争某样东西时便咬住他手不放,咬得几次哥哥便从不和我争什么了,直到现在,南疆郡王府的老人们还记得哥哥宠溺我、带着我满地跑的情形。”

听他娓娓回忆,清洛不由想起小康来,幽幽叹了口气,望着接天荷花,轻声道:“我有一个幼弟小康,从小也是极为淘气,但我爹对他很严厉,却对我很宠爱,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给我,那时杨家村的人总说我爹娘宠我太甚,我以前不懂事,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有时还和小康为某样东西争得面红耳赤。直到后来,后来我爹娘惨死于我面前,我才知,那时实在是———”说着喉头渐渐哽咽。

清南君见她伤感,悄悄伸出手来,将她拉到秋千架上并肩坐下,小鱼儿见状也依了过来,清洛忙将他搂入怀中,轻轻拭去眼角泪水。

“那你的弟弟小康,现在何处?”清南君轻声问道。

“在月诏山孟雅那里,我们这次到南疆来就是来救他的。”清洛猛地仰头望向清南君,眸中满是恳求之意:“郡王,您叫孟雅为雅姑姑,定与她关系不浅,不知您能不能帮我救出小康?我,我会一辈子记住您的恩情的。”

清南君痴痴望着她如水星眸,轻声道:“一辈子记住我的恩情?”片刻后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妖邪狠辣、放纵不羁的清南君,他凤眼微微眯起,眼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伸手抓上清洛一侧秋千绳索,凑到她面前邪邪笑道:“小丫头,要是我真的帮你救出小康,让你见到你大哥,你想怎么感谢我?”

清洛见他眼神炽热,呼吸急促,白晳肌肤上红晕隐现,吓了一跳,忙将身子向后仰去,道:“郡王,你———”话未说完,由于她身子向后急仰,清南君又将大部分身躯压了过来,秋千失去平衡,一阵摇晃,小鱼儿从清洛手中滑下,清南君则和清洛齐齐向后倒去。

清洛落于草地之上,来不及爬起,便觉清南君修长的身躯压了过来,急忙向旁翻滚,突然腰间一麻,被清南君点住穴道,压于身下。

清洛愤怒至极,伸手欲将他推开,却觉他力气极大,自己要穴被点,使不出内力,一时推他不开,急切之下,手臂扬起,向他面颊扇去。清南君呵呵一笑,伸手捉住她手,俯视她羞怒面容,感觉到她身躯柔软娇嫩,双胸因愤怒而急速起伏,不由心醉神迷,魂游天外,呻吟一声,闭上双眼,慢慢低下头去,欲吻上她红润的双唇。

见他面容越来越近,清洛大急,急速将头向旁偏去,怒骂道:“你无耻!”脑中猛然浮现大哥面容,眼角慢慢地淌出一行珠泪。

听她怒骂,清南君稍稍清醒,睁开双眼,见她侧头流泪,长长的睫毛因羞愤而不停颤动,一时呆住,片刻后缓缓离开清洛身子,坐于她身边草地之上,默然不语。

清洛略略松了一口气,怕他再度失去控制,不敢再出言激怒于他,只是努力运气往被封穴道冲去。清南君沉默良久,终伸手替清洛解开了被封穴道。

清洛急速跃起,向后倒退几步,抱起小鱼儿,冷冷道:“郡王,七日之期将到,请你信守承诺,赐我解药,我自行去‘鬼哭峡’会我大哥,你我从此互不相干,永不再见。”

听她说出“互不相干,永不再见”,清南君身躯一震,眼中慢慢浮现凌厉之色,转瞬又带上一抹得意之情,他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托在手中,淡淡道:“也好,反正你心中只有你家大哥,这是‘七日追魂丹’的解药,多谢你将我护送至叶州。你走吧!”

清洛将信将疑,但见他语气真挚,面色伤感,不似欺骗自己,便寒着脸,取过他手中药丸,仰头服下,转身便往外行去。却听得身后传来清南君得意的哈哈大笑,心知上当,回过头来怒视他道:“你———!”

清南君站起身来,拍拍身上草屑,意态悠闲地走到清洛身前,凤眼微挑,十分得意:“小丫头,如果我告诉你,你七日之前服下的那颗药丸只是一粒大补丸,而你刚才服下的才是真正的‘七日追魂丹’,你又会怎么办?”

不待清洛回答,他仰天大笑:“小丫头,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跟着我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出发去‘鬼哭峡’,我还答应了你大哥,要带你过去与他相会呢。哈哈,萧慎思啊萧慎思,我龙祈墨就过来了!”

‘鬼哭峡’前,漫山遍野的营火使夏夜的风都带着一股悲壮之意,这几日青王军不分白天黑夜,轮流上阵,战线一寸寸向营寨推进,南疆军在萧慎思和靳然的指挥下,众志成城,拼力死守,伤亡惨重,方将敌军拒于壕沟之外。但众将士都已是疲惫不堪,寨中水粮兵刃及伤药等物也渐渐有些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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