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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国(69)

李霄雪被张梓萱的话深深鼓舞,暖意流淌全身,驱散了之前的寒冷孤寂。就算寒尘不在她身边,她也不是一个人。她有朋友有知己,她被关怀着,被信赖着,她的腹中还有他尚未出世的孩子。她已经走上这条路,她已经答应帮他,她不可以退却!

寒尘记得自己是在深夜洗衣的时候体力难支,又挨了打,痛到昏厥。可是现在醒来了,他居然不是像以往那样被拴在下奴院子里的石桩上,而是躺在那间似曾相识的密室里。

那个聋哑的老宫人为他灌入了温热的液体。他不由自主拼命吞咽着,不记得上次吃热乎的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最近几个月,每日能得到的不过是半块冷硬的糠饼,猪食都不如。他不能死,他要坚持活着,所以有吃的东西,他绝对不会浪费。

皇帝突然出现在密室另一端,冷笑着问道:“怎么,都这副模样了,还不想死?还贪恋着生?”

寒尘咽下最后一滴汤水,挣扎着跪起在地,强撑着行了最卑微的奴仆之礼。他此时有了力气说话,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猜测着圣上的目的,难道圣上还没有他耐性好,才过了几个月就已经忍不住了么?

皇帝一个眼神支走了聋哑老宫人,本来人气不足的密室之中顿时变得更加冷寂。

寒尘不知道自己的体力能维持多久的清醒,整个冬天他几乎都是衣不蔽体露宿在外,没有内力护体,已经是伤寒入骨。此时他这样子还算好的,因着喝了热汤水密室内又有火盆,伤痛暂时缓了缓,若还是被拴在外边吹着风,说不定就咳的又昏死过去。最近这半个月,除了咳嗽还多了昏厥的毛病,有时干着干着活就瘫倒没了知觉,监工不得不用各种歹毒的方法将他弄醒,因为普通的踢打早就没了作用。

圣上想必也知道,他这种状况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最后一次审问他吧?他这次再不能让她满意,就是死期了么?

“贱奴,你当真不知道你的生父是谁?”皇帝斟酌许久才问了一句。

寒尘苦笑道:“圣上英明,下奴的确不知生身父母是谁。”

“看来皇姨倒是遵守了当年誓言,竟连你也瞒下了。”皇帝感叹一声,从密室的暗格之中取出一卷画像。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将那幅画卷在寒尘面前展开,命令道:“贱奴,你抬起头来仔细看看,是否认的画上的人。”

寒尘听命,努力抬头,望向画卷。只见那画上有三个人,两个容貌相似的少女端坐中央,她们身旁肃立着一个成年男子。男子与两名少女的衣饰都是华丽不凡,皇室规格。两名少女的身份不难猜,想来就是先帝与摄政王这对孪生姐妹。那男子又是谁?看那男子年岁不像是先帝和摄政王的生父……

很快的,寒尘又发现这幅画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那锦衣华服的男子的容貌竟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可他绝对没有机会穿那种规格制式的衣物,更是没有荣幸能够陪侍在那么年轻的先帝与摄政王身边。

他愣了片刻,大胆猜测道:“圣上,莫非画像上的男子与下奴有什么渊源?”

“不愧是皇姨费心教导的人,你很聪明。这幅画像里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秘密本来应该被我母皇带入棺椁,被皇姨发誓永生不向旁人吐露,却机缘巧合让我偶然间得知,私藏起来。”皇帝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道,“画像上的男子就是你的生父,也是朕的亲舅舅,羽静皇子。”

寒尘一阵眩晕,全身剧烈颤抖,手臂几乎无力支撑,喘息了片刻,才迟疑道:“羽静皇子殿下……史册里记载,他应该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嫁人无所出,于景和三年病死。因他是先帝的亲兄弟才在死后得了封号,其实一生并无作为。”

“史册和皇家典籍上都是这样记载的。”皇帝别有深意道,“不过他出嫁病死之后,妻家只为他草草建了一座衣冠冢,他的尸身究竟葬在何处一直是个谜。”

寒尘隐约意识到一个矛盾的问题,忍不住问道:“羽静皇子殿下既然无所出,下奴又怎么会与他有关?”

皇帝感叹道:“如果史料里写的什么事情都是真的才怪。据朕所知,你生在景和三年,就在羽静皇子死后第三个月,他生前完全有机会与妻主以外的女人生下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儿子。”

寒尘暗中强行压抑着无数疑问,据理力争道:“圣上既然如此清楚下奴的身世,也就该明白下奴不可能知道生父安葬的地点。为何不给下奴一条生路?下奴能招供的都已经招供了啊?下奴真的不想死。”

“朕并不知道你的生母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何会被皇姨收养,不过皇姨将你充作房里人这一招倒是能遮掩旁人耳目,还算高明。你的容貌与羽静皇子很像,皇姨应该也看的出。虽说当年见过羽静皇子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也难保一个半个还活着的。倘若那会儿你不是整日戴着面纱,又有皇姨庇护,身世来历早就被人怀疑了。朕也是费了很大力气,百般搜寻证据线索,到现在才能肯定你应该就是羽静皇子的私生子。那个聋哑的老宫人,当年就是羽静皇子的近身奴仆之一,他也不会认错的。”

“圣上对下奴讲了这些秘密,难道是想让下奴做个明白鬼么?”寒尘将最坏的推测问出来,毕竟皇家隐秘不是寻常人该知道的,尤其羽静皇子的事情皇帝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他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皇帝似乎是兴致正盛,并不在意寒尘的疑问,只继续说道:“查抄皇姨的府邸,搜出了一本密卷,上面是皇姨亲笔写的封印,说是她如果死于非命,这密卷务必呈交给朕御览。朕自然不会推卸责任,让人验看密卷并无不妥之后,就认真阅了一遍。密卷里写到羽静皇子下葬时随身携带了一件法宝,凡大周皇室嫡亲血脉均能使用这件法宝预测大周运势,甚至改写大周未来。”

寒尘忍不住质疑道:“倘若真有那样的法宝,为何不留给圣上,反而陪葬在一个无名皇子的坟墓里?如果密卷所言属实,摄政王殿下一心为国殚精竭虑,也应该早就将法宝取出善加利用才对。”

“这么说,如果真有那样的法宝,皇姨是从来没有使用过了?可密卷除了封印之外,所有笔迹都是母皇留下的,母皇不会骗朕,朕也绝对不会看错。朕推测皇姨应该是在朕的母皇临终时得到了密卷,却故意封存起来不让朕看到。”皇帝眉头紧皱,脸上阴云密布,眼中也浮动着茫然不解,“为什么?难道皇姨故意不想让朕得到那件法宝么?她宁愿自己都不用,也不让任何线索暴露于世么?”

67真相莫测

寒尘见皇帝颇为执迷,就趁着自己还清醒仔细思量了一下当前时机,大胆地抛出诱饵:“圣上,下奴睡梦中偶尔会梦到幼时场景,经您一提,以往一些困惑似乎能有了答案。”

果然皇帝急切问道:“那你可曾想起什么?据说当年皇姨与羽静皇子过从甚密,羽静皇子与朕的母皇之间却相对淡漠。按理,皇姨既然收养你,就该带你去秘密祭奠过羽静皇子,毕竟是父子。”

寒尘顺着皇帝的思路,作出服软的姿态,恭敬答道:“圣上将这么重大的秘密告知下奴,让下奴至少知道了生父是谁。哪怕下一刻就要下奴性命,下奴也会心存几分感激。所以下奴想尽力回忆相关线索……可惜下奴最近身体越发虚弱,怕是力不从心。还请圣上开恩,要么给个痛快让下奴解脱,要么就耐心容忍下奴几日,让下奴稍稍休息不再挨饿受冻,方可认真思索儿时旧事。”

“你倒是会开价。”皇帝冷哼一句,变回了高高在上的样子,“朕将你弄回这里,对于一个死契奴隶就已经是格外优待了。给你三天时间留在这里仔细想想,倘若能说出有用线索,朕便免去你死罪。否则,朕会让你生不如死,也不会放过你在乎的那些人。”

寒尘的身体不由自主轻轻颤抖,担忧和痛楚弥散开来。皇帝没有明说,不过她的表情言语中都流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她都知道什么了?难道主人已经被她怀疑甚至是控制了么?还是说张梓萱都会被他连累?

皇帝欣赏着寒尘担惊受怕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提了一句:“贱奴,亏得你上次老实交代,那个何敏卿果然有问题。朕略施手段,她就吓得夹着尾巴畏罪潜逃了。临跑前还不忘拖梁丞相下水,栽赃陷害一把。”

寒尘心内冷笑,那个何敏卿逃是逃了,不过已经被圣上盯上,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了。借圣上之手处置那种小人,倒也是划算省力。圣上其实也不那么容易被小人蒙蔽,正得赏识的梁丞相若是有真本事想必不会受了何敏卿的牵累。他面上逢迎道:“圣上实在英明。”

皇帝没有得意,脸上反而多了几分讥讽之色,沉声说道:“贱奴,朕的意思是你不必再装傻充愣了。你的本事朕都清楚,无论你是否承认,朕相信皇姨当年做的那些功业之中也有你不少功劳。说句实话,你若是女人,凭这番心思本领还敢与朕作对,朕绝对不会留你性命。可惜啊,可惜你是男人,现在又是低贱奴畜已经算不得人了,除了朕,没人会听一个死契奴隶说什么。你如果肯心甘情愿为朕所用,朕念在你身上也承袭了几分皇室血脉,或许会考虑让你过得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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