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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532)

作者: 七月初九 阅读记录

随喜只唯唯称是,再不敢说话。

萧定晔继而道:“当日所有可能参与伤害猫儿的女子家中,无论是否与本王定有亲事,全部寻出大错,官降三级。”

还有什么?他再眯眼忖一回,道:“全力扶植戴家,戴大人已在尚书之位近二十年,他该往三省进一步了。戴家所有入仕子孙,寻机晋升。”

他交代完所要行之事,出了书房,进了寝殿,先去耳房将外间沾尘外袍除去,换上干净常服,方去坐在床畔。

此时明珠正喂猫儿用过鸡粥,忙忙同他报喜:“殿下,主子今儿,比平时多用了两勺粥。”

他便点点头,屏退她,方含笑望着床上的猫儿,低声道:“多用饭才能将养好身子。待身子好了,我们才能再有狗儿。”

她阖眼躺在床上,并无太大反应。

自她醒来这些日子,她便常常这般,他说了多少话,她从没回应过一句。

只偶尔她会抬眸望着他,那目光中有依恋,有迷茫,还有决绝。

他常常被这目光看的心惊,曾多次请了李巾眉、秋兰进宫陪她说话,帮她开解。然而她对她们,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康团儿来时,她会略略有些不同。

康团儿是孩子,记性差。

他常常坐在她床畔玩着九连环,有时候说漏嘴,便会喜滋滋道:“这个我留着,日后给小侄儿玩。”

她便勾一勾嘴角,继而淌了眼泪。

他见她没有反应,并不气馁,只如平日一般,不厌其烦的问上一回:“可要下地走走?”

她身上夹板已经取下,其实是能略略走一走的。

她同样没有反应。

偶尔在夜里,她会不同。

她常常在梦里惊醒,继而全身发抖紧紧偎依着他。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他的阿狸还活着,还在他身边。

时间如流水而过,一晃便到了年底。

大年夜,他只去宫宴上露了个面,便急急赶回。

随喜本等在院门口,立刻跟着他往书房走。

“乔家老夫人病重,沉疴难起。乔家只对外声称是风寒,捂了许多时日。”

萧定晔立刻道:“可去探问过郎中?”

随喜目光炯炯,含笑道:“问过,那郎中道,老太太只怕就是这几日的事情。看情况,乔家一定是要等半月后上元日,殿下迎娶乔姑娘之后,再对外发丧。”

萧定晔心下一阵振奋,立刻道:“继续守着,只要发现乔老夫人殁,立刻向外传信。父皇最看重孝道,绝不会同意乔家先办喜事、后办丧事的做法。”

又蹙眉道:“乔大人一丁忧,吏部侍郎的位子便要寻人来替。千万不可让三哥抢了先。就戴家二公子吧!”

他向随喜挥一挥手:“你去秘密向戴家传信,让戴家做好准备。”

他从书房而出,待进了寝殿,却见床上空空。

他倏地一惊,待转了身,却瞧见猫儿坐在梳妆案前,正对着铜镜往唇上涂抹口红。

借着铜镜,她向他微微一笑,同她未有孕前的每一日晨起时,一模一样。

他只觉如同做梦,身子迟疑不敢近前。唯恐稍稍发出一点儿声响,眼前的梦便要破掉。

她便发出如猫叫一般微弱的声音:“过来扶着我些,我骨头疼。”

他此时方发觉,眼前并不是梦。

他的阿狸,也不是镜花水月。

他忙忙过去,小心扶起她身子。她整个身子都靠着他,轻的却仿佛一片雪花。

她指一指门外,轻声道:“可放过了烟火?想看呢。”

他便搂着她,慢慢到了院里。

空气虽寒冷,然而大雪已住。

天空晴朗,同去岁外出围猎时、他同她一起顺着一条秘密坑道滑去一道草坡上看到的天空,简直一模一样。

星子也是那般的稠密。

月光也是那般的柔和。

那一夜,他曾用一颗糖豆塞进她口中,骗她是“死士丸”。

那时她恼羞成怒,怀着一腔同归于尽的决然,想要将口中余毒渡给他。

他空了十八年的一颗心,是什么时候有了微微的波动呢?

是那时吗?

或者是更早些?她偷了杨临的出宫腰牌,却被他的人使计推下了金水河。而他那时正躲在桥墩上,等着逼问她被三哥第一回 掳出宫的见闻。

如果不是那时,或许是在温泉别苑?

在温泉池里,她为他打掩护,紧紧贴着他。

他那时腹上箭伤疼痛难忍,随时都要晕过去。然而那时却神奇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对一个人第一次的动心,只怕就是那样吧。

此时他同她站在檐下,空气有些冷冽。

他忆起过往的一切,眼中立时湿润。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取了帕子为他拭泪,口中含了些揶揄:“多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