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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100)

这一次毒发持续了将近一整天,随后一晚上廿一都是虚弱无力,发着高烧陷入昏迷。

到了第三日,天空放晴,日头升得老高的时候,廿一才恢复知觉。

廿一完全是出于本能在清醒后迅速翻身跪起,四下打量,只见院内石板路上斑驳泥泞,杂草野花因他昨日痛的翻滚压倒了一片,泥水也留在了枫树的树干上。从院门那边望过来,比之前显得凌乱许多。

廿一急忙开始整理。没有工具没关系,小时候在王府翻土都是用手,拔草打理庭院这些事情,一双手足矣。

两三个时辰之后,野草丛生的荒凉院子就变了模样。石板路擦得干净透亮,花草树木经过廿一徒手修剪,规整了格局的同时不失生机盎然的雅趣。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皮鞭殴打,没有谩骂催促,廿一身心愉快,还可以歇息片刻吃口野菜,真是难得惬意的一日。

等得夕阳西下,廿一的工作终于完成。他勉强支撑着打了水从头上浇下,将自己周身仔细清洗,干干净净躺在席子上。美中不足是席子昨日淋了雨,略有潮气,不过总胜过直接席地而睡。

父亲会否来看他呢?

二小姐何时才会回来呢?

期盼怎么也压抑不住,寂寞无聊闲的发慌的时候一点一滴从心底渗出来,弥漫在廿一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宁重楼因着生意上的事白日里周旋,晚上还有外出应酬,连续几日竟没有抽出时间去看望廿一。但他记得自己答应过去看他的,再不去的话房内存的食物恐怕是要吃光了,不能让廿一再挨饿。

于是这日晚间,他借口身体疲惫提前离席,匆匆回转家中,从厨房拿了一盒吃食,直接奔向廿一所在那处偏僻院子。

推开院子门,宁重楼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与他离开那日相比,杂乱荒凉的院子显然是经过了精心整理,昨日那场风雨也不见了痕迹。

没有宁重楼的吩咐,无人敢靠近这院子,那么是廿一独自整理的了?他不记得院子里放了任何工具,大片的杂草凌乱的枝杈,是廿一用手清除的么?

不过宁重楼来不及细细思量,因为他马上就看到廿一赤着上身躺在屋檐下,睡在一张破烂席子上,蜷缩着身体。他的心一揪,痛楚从胸口弥漫开来。

廿一其实听见了父亲来到,若是以前他定然会提前爬起来,跪好了等待。可今日入夜后他又开始发烧,虚弱无力,硬撑着爬起来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他突然大胆地想要知道如果他就这般怠慢了赖着不起了,父亲会是怎样的反应。

父亲会嫌他不懂礼数么?会骂打骂他么?

亦或是根本不在乎,因父亲心中从不曾真正接纳他这种卑微的奴隶儿子,对他的照顾也仅仅是存了一分半分可怜而已吧?

“廿一,你怎么睡在这里?夜风很凉。”

父亲的声音里有不满不过更多的是关切和焦虑,廿一能够察觉,心也一下子暖了起来。他挣扎着努力爬起,跪好,激动而紧张的忘了行礼,只抬头望着父亲。父亲应该看出院子整理过了吧?父亲会喜欢这样的庭院么?父亲会觉得他还有些用处么?

然而父亲没有对院子做出评论,只是忧伤疑惑地望着他问道:“廿一,你进过房内么?”

廿一从父亲的神态语气里猛然醒悟,父亲难道真的是希望他可以进入房内休息的么?难道那床铺衣物还有满桌的食物都是给他的么?

“下奴曾进房内,觉得无需打扫。”廿一不知道自己为何就答出了这样的话,明知道父亲可能是关心他,他还用这样生疏的语气回答,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父亲轻轻叹息,眼中果然是失望之色。

廿一慌忙垂头,不敢再与父亲复杂的眼神对视。在父亲的眼中,他是个不识抬举的奴才么?可父亲之前走的时候并没有吩咐,他又怎敢私自住在房内?

廿一清清楚楚记得小时候在秦三才的棍棒皮鞭之下,是如何学会在主子的院落里爬行,不去碰那些奴隶不配碰触的物书,除了刑房他也没有在任何像样的房舍内留宿。只是最近二小姐特别的照顾,他才享受了睡在房内地板上的待遇。

父亲不明白也不想了解吧?

廿一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是希望他能睡在房内么,能相信那些物书都是他特意准备的么?宁重楼忐忑不安,眼中难掩失望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文作为哥哥在两个妹妹面前从不肯示弱,倘若课业紧了身体累了,从文会私下里扯着他的衣袖央他抱抱,甚至是故意惹他生气,引他更多关注。这是男孩子向父亲撒娇的方式么?廿一终归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那样的回答,是想故意说气话希望他能给与更多关注么?

宁重楼的心内越发酸涩,再看廿一跪得端正,垂了眼眸,伤痕累累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发抖,他忍不住拉起廿一,拽进了房内。

宁重楼将新拿来的食物取出,就放在桌上,与已经打蔫的水果和糕点一并,然后压低声音温柔说道:“廿一,是我的错。我应该明确告诉你,你可以睡在房内,这些东西都是为你留的。柜子里有伤药和换洗的衣物。二小姐说你识字,所以我还备了书册,你无聊时看一看,笔墨纸砚写写画画都可以的。”

廿一觉得眼眶模糊,心跳好像停了一下,瞬间分辨不出自己是否清醒。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将心中委屈化成了滚烫的泪,一颗一颗藏不住,滴落下来。

父亲为他考虑的如此周详,他竟然是辜负了一片好意,现在还让父亲为他操心。他这种无用的为父亲添麻烦的儿子,真是不孝。母亲在天有灵,会否因他的蠢笨而生气呢?父亲也不会真的喜欢他这种儿子吧?他现在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是不要再耽搁父亲宝贵的时间了,对不对?

于是廿一郑重请求道:“下奴谢家主大人恩典。家主大人事务繁忙,无需在此过多耽搁,下奴会谨尊家主大人吩咐。”

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宁重楼的心,廿一是因他的冷淡疏忽,生气了么?廿一是想赶他走么?虽然是恭敬客气的用词,不过那种态度,明显是不希望他继续留下吧?

“以后都睡在房里。饿了吃这些东西。”宁重楼吸取教训,在临走时不忘再次叮嘱一遍。

父亲再次离开,没有继续“浪费时间”,这让廿一松了一口气,少了几分负罪感。

廿一认真执行父亲的吩咐,听话地留在房内,尽量不让自己多想,想太多会生出太多希望,有了希望所以失望的时候会更难过。他不愿难过,更不愿自己成为他在乎的人的拖累。

他将手仔细擦干净,才敢去摸床上整洁的被褥,不过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头发**,裤子上还沾了旧席子上的灰尘泥水,若脱了衣物,满身丑陋粗糙伤痕依然会污损了被褥。他犹豫片刻,终于决定还是席地躺着更踏实一些,父亲要他睡在房内,并没说必须睡床铺。他少弄脏一些东西,就能少给父亲添些麻烦吧?

廿一席地躺好之后,才意识到房内弥散着食物的香气避无可避,充斥在口鼻之间,辗转难眠。

101珍贵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明天继续有更新。

顺便推荐最近瑞雪丰年大人写给我的评【评23-41章】,还有其他的长评啊,都是不错的,说到了我心里去。

另外催促在我每章右侧推荐的那里更文的其余后妈,一定要勤奋更新,不要总断更啊!!秦瑶策马狂奔,身旁一骑是李牧云,不紧不慢看似悠闲,实则无论她如何催动马匹,他从不曾被甩下。她知道那不是马匹的差别,而是骑术,是她尚不能运用自如的技能。不过她并不气馁,此番回转比去的时候,她至少能独自驾驭马匹夜间飞驰,将来若遇紧急情况,她相信自己绝对有希望逃的更快一些。

“二小姐,你这样着急,可是想着廿一?”李牧云偶尔会无聊的奚落几句。

秦瑶咬牙充耳不闻,并不答话。不是她多么傲气,而是连日骑马奔波,她双腿内侧早磨破了皮,虽然包扎处理做了防护,不过这样疾驰,难免痛楚。何况一夜不睡,她又没有李牧云那种高深内功,已是体力透支,全靠意志支撑,根本就懒得说话。

李牧云啧啧道:“二小姐不说,老夫也明白,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宁重楼虽然是凉薄的很,好歹也会依着二小姐的恳求,对廿一稍加照顾。春暖花开,院子里都是能吃的野菜,廿一只要是手脚能动,被允许可以去院子里劳作,应该不会饿死的。”

秦瑶暗骂,李牧云这种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让她的廿一吃野菜?倘若宁重楼真敢这样“照顾”廿一,她一定翻脸不认人,再不管宁家死活。

可惜赌气没用处,秦瑶心里清楚,她与宁家其实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绳子被牵在别人手里,相互倾轧不如抱成一团才有望熬过难关。

李牧云见秦瑶不理他,就光自己讥讽几句,看不到对方恼怒反应,也觉得无趣,便不再出声。但是他的思绪无法平息。

这短短三日相处,让李牧云见识了秦瑶的坚韧冷静狠辣,与她柔弱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其实此番是大公子秦放奉王爷密令,率领王府精锐在龙云岗设伏,目的是为了剿灭隐龙的主力,斩断皇室那边伸出来碍事的手脚。然而这次行动又要掩人耳目,所以秦放连哄带骗收买了一群江湖人,明面上要制造出武林争端黑吃黑火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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