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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22)

收拾利索,廿一高高兴兴去到大厨房吃午饭。虽然如往常那样会受到管事的刁难,故意克扣他的饭食,同是奴隶,他一向都比别人能领到的餐饭要少,他早就习惯。何况这次他还有二小姐赏赐的燕窝粥没有吃完,天气不算热那东西能再存两三天,他暂且不用怕挨饿。

秦瑶今日下午的课业是女红,就在春和园西厢绣房,由王妃的陪嫁徐婆子教导。徐婆子几乎是祖祖辈辈靠着裁剪刺绣手艺为王妃的娘家做活,对于该如何教导大家闺秀学习女红具有丰富的经验。不过像秦瑶这样毫无女红基础和天分的小姐,让徐婆子着实头痛,无从下手。好在徐婆子性情温和,就算秦瑶再笨,也不会发脾气,最多是一遍遍重复教导。

秦瑶吃了午饭,走出房间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等等徐婆子。她过去对女红毫无兴趣,今日不知怎的,突然想用心学学,目的很简单,她发现了从廿一手上搜刮来的旧夹袄有明显的破损。廿一现在身上穿的衣物也是豁了好几道大口子。她想,要不然先用廿一的破烂衣物练练缝补熟悉了针线,至于裁剪刺绣那种高难度的手艺,总要循序渐进,慢慢打好了基础再谈。

秦瑶散步的时候溜达到月亮门内的小花园里,看见廿一正为一株花木修剪枝杈。

廿一察觉到二小姐盯着他看不知是何缘故,怀疑可能是自己又引发了二小姐的奇怪兴趣,不晓得又要被怎样折腾。他本来就是跪在地上做活,心中忐忑不安,急忙匍匐行礼问道:“主人有什么事情吩咐?”

秦瑶原本没什么事,只是不由自主想看看廿一,盘算着他身上这件衣服该如何缝补,当然这种事情怎能让廿一知道呢?她只好没话找话道:“对了,明日我要陪世子殿下去西郊赏红叶,你想去么?”

25她被迷惑了

秦瑶话问出了口,才记起廿一那一身伤,光是看衣服遮不住的就已经触目惊心,再加上沉重的脚镣,恐怕每走一步都是痛苦难熬。即使廿一想随她出府,也要考虑身体状况,倘若伤上加伤,实在不利于恢复。奇怪了,她为何会惦记着想让廿一早点养好伤呢?莫非是她现在衣食无忧,心肠也变软了?又或者是被廿一那种乖巧可怜的模样迷惑了?

她绝对不能重蹈母亲的覆辙,她绝对不可以被美男子迷惑!就让廿一空余念想,就让他伤心失望,这才是她应该做的。秦瑶于是端起了大小姐的派头,又沉了脸说道:“就算你想去,我也不会带你。你这种低贱奴隶,是否根本不准出府的?便是能牵到街面上丢人现眼,本小姐还怕辱没了身份呢。”

廿一十岁之前从来没有出过王府。十岁之后,每年只有先王妃祭日那天,他才会被带出去。六年,六次,几乎都赶上下雨或是阴天,所见景致皆是黑暗朦胧。他被铁链捆缚,一路被马拖拽着,背后挨着鞭子,清醒的能左顾右盼的时间实在太少。何况就算穿过繁华街巷,路人也多半对他指指点点,议论他低贱的身份,说他是罪有应得活该,还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向他丢石子,他基本都是低着头不敢四下张望。

怪自己记性太好,他总是忘不掉这些痛苦的遭遇,又听见二小姐说“牵”这个字,廿一下意识身体微微颤抖。其实他也明白,像他这等低贱奴隶,被带出主人家,不是像牲口那样背负着沉重行李物品,就应该是被捆绑拖拽的,自然是牵着,难不成还坐车去?他的身体不知道是否能够支撑。虽然他依稀记得先王妃的墓地就在城西郊附近,虽然他很想找机会能够出府,近距离靠近母亲的坟墓磕头,不过……还好,二小姐已经及时断了他的念想。他是不是应该感激二小姐?

“下奴谨尊主人安排。”廿一淡淡地回答,不再多言。

“你真的不想去么?”秦瑶看不到廿一的表情,胡乱猜测着,怀疑也许廿一是怕伤痛根本就不想走动,她现在岂不是正顺了廿一的心思?于是她又改口,故意刺激道:“算了,我忽然又想到,以前见别人家有用奴隶当马拉车玩的,明天我也要试试。廿一,你明天就当马儿为本小姐拉车吧。”

“是。”廿一依然很平静的回答。他记得大公子、世子小时候,还有王府内仆人的孩子都将他当成马儿骑过。他如果能爬的比其他奴隶装的马儿快一些,就会获得食物赏赐。不过更多情况是因为他年岁小身上有伤,饿得眩晕体力不支,四肢着地爬不了几下就被拉在后面,然后挨鞭子或拳脚踢打。

廿一盘算着若是明日二小姐真指望他拉马车,恐怕是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到西郊,到时他支持不住就算被狠狠踢打,也未必能爬的动。如果让二小姐败兴,他是不是又要被拖去刑房挨一顿严酷责罚?或许早上该提醒队伍里的马夫多带几匹马。

“主人还有别的吩咐么?如果没有,下奴继续整理园子了。”

秦瑶暗自纳闷,为什么她刚才那样羞辱他,说要将他当成马儿去拉车用,他竟是这种无动于衷的反应?难道他以前经常被当做马儿?还是说他早就被虐待麻木了,无所谓了?她不禁开始怀念回府第一日他因感激她而生的纯净笑容,和他不愿真如牲畜那样舔食而流露出的倔强不屈眼神。人都是有底线的,廿一的底线究竟在哪里?该怎样做才能打破他的防线刺激他有了正常人的反应呢?

秦瑶一面思考着,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大公子说的话,大公子提起的那个年轻的高手是谁,廿一会不会知道呢?比起研究廿一的心思,在秦瑶看来,抓紧学武功才是最重要的。

“廿一,我听别人说大公子武功非常好,他百招之内就能胜过武林盟主之子燕飞鹰雁少侠,这不是吹牛吧?”秦瑶压低声音道,“你以前颇受大公子照顾,他的事情你都应该知道吧?教他武功的那位高人是谁?他说还认识一个年纪比他小武功又比他好的人,那人是谁,在府里住么?”

廿一猛然抬头,眼神之中流露出惊疑之色,但很快就又恢复成平静淡然的样子,低头垂眸道:“下奴不知。”

秦瑶冷笑道:“既然想说不知道,就不该抬头让我看到你那惊讶心虚的眼神。你是欲盖弥彰故意撩拨我的兴趣么?你看出我很想打听这些秘密,打算等我开出足够的价码,你才肯说么?你想要什么好处?”

“下奴的确不知道,下奴身份卑微,从前就算有幸能服侍大公子,也不过是充作家什物件,怎么可能了解那种隐秘?”廿一不卑不亢地回答。

虽然廿一的语气表情没有任何破绽,秦瑶就是知道他在说谎。她最恨说谎的男人,怒从心起,抬手狠狠掴了廿一一掌。

清脆的响声过后,廿一的右脸颊上多了清晰的五指印。这样的痛根本不算什么,他将头微微转开,让左脸颊露在二小姐的手掌之下,等待接下来的责罚。以前李先生生气了也会狠狠打他的耳光,胳膊抡圆了左右开弓,打到他跪都跪不住,脸肿的好几日都无法说话吃饭。相比而言,二小姐的手劲小了许多。

秦瑶的手生疼,心中懊恼,怎么感觉她这个打人的反而比那挨打的还难受呢?莫非是廿一的脸皮太厚?她眼睁睁看着廿一将左脸转过来给她打,她却泄了气,瞪了廿一一眼说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如果你肯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今天就放你假,许你什么都不做躺着休息到明天早上陪我出门。”

在解决了饭食问题之后,廿一也想过偷懒装晕少做活,因此二小姐开出来的下午和晚上都能休息的价码,的确很诱人。如果他能得这些时间养一养,明日去拉车说不定可以支撑的久一些,少挨几鞭子。

廿一权衡再三,挑拣出二小姐也许早晚都会知道的事情,低声回答道:“请主人恕罪,下奴知错。下奴知道大公子可能是随桃李园李先生习武,这件事情王爷和大公子都不想声张,不过主人既然是二小姐,知道了应该也无妨。”

桃李园的李先生?秦瑶听仆人们说过这位高人的神秘,当然现在大家议论最多的已经不是李先生有否真本事,而是李先生好男色,常年让廿一侍寝的荤段子。

秦瑶突发奇想道:“廿一,你既然经常服侍李先生,有否学过一招半式?”

“奴隶不得读书习武,下奴身份低贱,不敢逾越规矩。”

秦瑶冷笑,不免产生了几分怀疑,虽然规矩清清楚楚,不过大公子既然敢教廿一识字,保不齐会有什么人教廿一习武。可是如果廿一会武功,他为何还甘愿留在王府被人欺凌折磨呢?这样一想,就觉得廿一应该是不会武功的。

这时,教女红的徐婆子到了,秦瑶只得暂时放下这档子心事,去了绣房。不过临走前她没有食言,对管事的吩咐说让廿一休息到明天早上。

廿一心满意足,再次躺倒在月亮门后,蜷缩起身体安静休息。不做事有饭吃,不用挨打,能从下午一直躺到次日早上,这种大好事让廿一高兴的做梦都在笑。

到了晚上秦瑶下了女红的课,借着向王爷请安的机会又去了博雅园。

左右没有旁人,秦瑶开门见山探问道:“父王,女儿听大哥说他的功夫是随桃李园李先生学成的,女儿将来是否有机会能得那位高人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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