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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不依人(66)

被我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他们灰溜溜的起身出去了。姨父趁机敲打梅莘:“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也该明白不能靠家里过一辈子,不好学上进将来就只能落个吃不上饭的下场。”

梅莘被大老爷的落魄样吓到,连连点头。

梅敏和梅捷已经吓傻了,大家安慰了一阵子,吃过午饭,九王就来接我回家。

有娘亲在日子过的更加开心,王府的厨子水平再高也不如娘做的饭菜香,儿时的味道萦绕在身边,那是一种何其幸福的滋味。

孕吐正是厉害的时候,有几天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把九王急得团团转,连传太医来瞧。后来还是娘做了细嫩的豌豆羹和甜濡粉才勉强咽下些,高兴的老九差点没给丈母娘磕一个。

宝宝还有半年才出生呢,娘却已经急不可耐的做小衣服了,笑着说早点准备好。抚摸着这些做工精巧的婴儿服,我这颗尚且年轻的心(咳,两辈子加起来也奔四了)竟然真的有了母爱的慈祥。

这天来到瑢喜堂却没找见母亲。东升媳妇说在后院给我做吃的呢,让我等等。我左等右等不见,就自己去寻,在一间密闭的连炕厨房里,终于找到爹娘的身影。

她正在把七成熟的豆角用菜刀剁碎,拿笊篱捞起锅里煮着的凝粉,用手指点了点软硬,又放回锅里,转身到土炕上揉那已经成团的大米面。爹爹在灶台前烧火,一口滚沸的大锅下燃着熊熊烈焰,另一只则是小火慢熬。他洗了手走上前去:“夫人,你都揉了这半天了,还是让我来揉会儿吧。”

娘摇头道:“你哪里知道依依爱吃什么样的,这东西不是光用劲就行的,得掌握方向和火候。你去看好火吧,煮凝粉的要虚火不能旺,也不能灭。”

娘分明是在做一种夏天的吃食——豆角软膏。我这才想起昨晚收拾小褥子的时候,不经意间嘴边溜出了那么一句想吃豆角软膏,没想到娘今天就忙着做了。

这东西是我们柳安州的一种小吃,都是夏天做的,因为好几种材料需要在高温下才好成型。比方说面要松软,又要有韧性,需要不停的揉增加韧劲,还要在高温下让它不停发酵,这样才能做出来。

可是目下已经入秋,天气并不适合,所以母亲选了这一处封闭的厨房,大火烧炕增加屋里的温度。滚沸的水蒸气一拨又一拨的从锅里冒出,扑打到她的脸上。

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母亲额头、脸颊却都是大颗的汗珠,甚至没有时间去擦,忙着揉搓面团,以期达到最好的口味,让女儿喜欢。

隔着浓浓的雾气,我遥望她的侧影,只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背却有点驼了,那是她长年低着头刺绣的缘故。双手同时按在面团上,只怕自己力气不够,踮起脚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她前倾着身子,揉的无比专注,当看到面团透出莹白的亮光,她嘴角一翘,无声的笑了,仿佛看到了女儿吃上软膏时灿烂的笑脸。

曾几何时,母亲老了,鬓角多添了几根白发,被颊边的汗水打湿,弯弯曲曲的贴在脸侧。她累得连连喘气,胸膛起伏着,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不顾手腕酸疼依旧按同样的方向揉着面团。

泪水无声滑落,我后悔了,我不该那样不负责任的胡乱讲话,说自己想吃豆角软膏,其实我只是有一点点想吃而已。

我忘记了听到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是母亲。她会把女儿所说的每一句话放在心上,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孩子的愿望。

或许这一生他们真的不能留给我什么金银财宝,但是如果没有了他们,我的人生将是多大的遗憾。

我感谢李昶,他帮我接回了父母,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肆意的享受父母爱的温暖。

若是多年后,我回到家乡,走进那曾经熟悉的院落,闻到似曾相识的饭菜香,记忆中多少欢声笑语在幼时的老屋里回荡,却不见了疼爱我的父母,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童年熟睡的那张床前,似乎还能看到母亲劳累却欢心的笑脸。十月怀胎,母亲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自己的孩子,直到婴儿的一声啼哭响彻夜空,母亲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她把宝贝紧紧抱在怀里,久久不放。从那时起,母亲既要照顾年迈的祖母,又要抚养幼小的女儿,多少次夜里醒来喂水喂奶。

从那时起父亲不只在私塾教书,还赁来两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少次我还在熟睡,爹爹已经出门,他回来时我又进入了梦乡。他们再苦再累也要让女儿吃饱、穿暖,看着她快乐成长,希望她嫁个好人家。

我捂住嘴失声痛哭,娘还在那里揉面,增添了不少褶皱的手已经不再是儿时给我洗脸、穿衣的模样。爹爹背对着我不停的往大锅下添柴,来增加屋里的温度。他们亲自忙碌着,不肯假以他人之手。是啊,世间最好的御厨也做不出父母手心里的味道……

两年不见,他们苍老了许多,儿行千里母担忧,想必这两年他们每日遥望着北方,默默祈祷自己的儿女平安。锦衣玉食,哪里比得上母亲密密的针脚缝成的粗布衣裳,哪有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飘出的豆角香。

66

66、北征归来 ...

我捂住嘴,在父母专注于做饭还没有发现我的时候,转身奔走,却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用抬头我也能知道是他,日日夜夜的耳鬓厮磨我怎么会不熟悉他的味道。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嘤嘤哭泣,他抚着我的后背柔声询问:“怎么了?”

李昶,曾经是多么任性的少年,目空一切,所有的事都不放在心上,而今他为了妻儿付出了多少辛劳,改变了多少脾气,磨平了多少棱角。

原来世人都是这样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在无声付出,看到心爱之人的笑脸,心里就比吃了蜜都甜。

哭花了他身上的青崖水纹白莽袍,我抹一把泪抬头道:“我觉着当爹娘的都不容易。”

他温热的大掌帮我擦拭残留的泪痕:“其实你也不必太感动,为夫还要感谢你孕育孩儿,操持家务,感谢苍天让我们相遇。”

听着咋这么像获奖感言呢,感谢xxTV,感谢xx领导……

“臭美吧你,谁感动你了?”我回身指着那间热气腾腾的屋子道:“昨日我不经意的提了一句,想吃豆角软膏,今天爹娘竟然烧热了屋子来做那夏天的吃食。”

他望了一眼,低头看着我道:“等我们老了,也这样为儿女做一样吃食,不也是很开心的事么。”

“嗯。”我握住了他的手,抬眸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蓝天白云、红花绿叶,此刻都是无关紧要的陪衬。

只有暖暖的目光纠缠在一起,十指相扣,肚子里还有一个延续着两人血脉的小生命在活动。不需要山盟海誓,也不需要甜言蜜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是最美丽动听的心语。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许久,他拥着我往回走:“今日北征大军就到了,一会儿我和六哥代表皇上去城外十里亭迎接。回头可能有庆功宴,晚上我若是回来的晚,你就先睡,别等我了。”

“我也要去。”

“不行,人多杂乱,伤着怎么办?”他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我想去看看柳韧。”

“我见着他就让他来王府。”

我不满的撅起嘴,凭什么不让我去,城里或许拥挤些,城外十里亭哪有那么多人。

侍卫程风来报,六王到了。

九王起身,叮嘱我乖乖在家等着,才带人和六王一起走了。

爹娘端来热气腾腾的豆角软膏,我却哽咽难以下咽,颤抖着手帮他们擦脸上滚烫的汗珠。

“对了,柳韧回来了,一会儿就到城外,九王已经和六王去接了。”

爹娘一听这话自是欢天喜地,急着要出城去见。我本就想去,如今看他们急不可耐的样子更是站不住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哪,我要问问柳韧跟博远哥哥说清楚了没,在他见皇上之前一定要让他知道我已经嫁人了,千万不要在来个请旨赐婚什么的。

为了不辜负爹娘的一片苦心,我趁热吃了几口豆角软膏,就匆忙招呼章彪套车。低头看看自己的王妃装扮不妥,就去找了一套不起眼的粗布男装换上,重束头发,包上蓝布巾。只是胸前委实巍峨,在镜子里左照右照,怎么看都别扭。

唉,不是姐太胖,只是瘦的不明显。

还好已是秋天,找来一件宽敞的大斗篷披上,嗯,这下刚好遮住胸前的尴尬。出来和父母会和,他们见我这幅样子,俱是一惊,继而笑道:“依依还是这么调皮。”

我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没办法,他不让我去,一会儿咱们小心些,最好别让他发现。”

“王爷不让你去?”他们终究还是怕他。

“他不让去我就不去了?别管他,就算瞧见了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拉起他们往外走。

这些天他对我的宠爱爹娘看在眼里,也知道我不怕他。

娘犹豫道:“你现在怀着身子确实不太方便,要不就在府里等等吧。”

“没事,我们别到人群里去挤不就行了,带上几个侍卫不会有事的。”我不由分说,拉起他们就走,章彪赶车,十几名侍卫暗中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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