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炉(3)

穆清开始对林玦不一般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危险。林玦一手开创了明月楼，他绝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但是陷入爱恋中的人总是不怎么知道脑子有什么用，穆清一路追着林玦住进了明月楼。

我当然不会追着穆清走。我又不是他那样的毛头小子，家里有大哥给他扛着，由着他任性。

咳...但通信是没有断过的。

穆清开始是不怎么给我写信的——可以理解，恋爱中人嘛，总是分不出神来给其他事情的...其实还是很气，毕竟我跟穆清一起长大，这将近二十年的交情，比不过一个外面来的，啧，不说了。

最开始的几封信我还一直留着。穆清这小子，从小就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只有逼得紧了才会看到他一贯的冷脸上出现别的情绪。但是这几封信，真是甜得人牙要掉了。

穆清说林玦是天下最好的人。

切，我才是好不好。

感情刚开始的时候总是这样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成天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可是过着过着也就生了嫌隙，对方这不好那不好，怀疑猜忌冷落不耐烦。无论是古书里还是这么多年的生活，我都已经看够了。够了。

所以穆清向我倾诉林玦对他发脾气的时候，我也只是敷衍了事。我也会嫌烦，哪怕那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爱过的人。

等到穆清在信里求我去看看他的时候，我才觉得不对劲。如果不是实在受不了了，他绝对不会求人。

我还是迟了一步。

一到明月楼就有小仆来接我，把我带到了东湖。

当时是秋天，虽说几近深秋，却也没有多冷，穆清却裹着厚厚的大麾背对着我坐在湖心亭里。他好像瘦了，就很安静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的心骤然痛了起来。

无论是什么，是谁让他变成这样，我都不能原谅。

我和穆清密谋了半月，终于敲定了最后的计划。穆清设计让林玦跌进东湖，而我给林玦用药。药草的效用我不能完全确定，但如果不能抹去林玦的记忆，至少能让他全身无力任人摆布。

至于明月楼，穆清决定就好。

我在明月楼窝了这么久，家里不是没有怨言的，但我仍然留下了。我不是穆清的什么人，可我也不能放过伤害他的人。

计划很成功。甚至连药草也是预想中最好的情况，抹去了林玦的记忆。

穆清仍然不开心，越来越消瘦。尽管林玦被软禁在楼里，尽管明月楼已经认穆清做了主人，尽管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解铃还须系铃人。

虽然很不甘心...我不是那么高尚的人，可是我也不能给穆清他想要的，在让青圭重新成为林玦之前，我有一些事要做。

青圭没有记忆，他的名字，他的来历，他要做什么，必须从别人口中得知。我安排了几个聪明人在穆清附近，让他听了侍寝的事去。

而我，有自己要做的，更重要的事。

穆清的寝宫里从早到晚地染着沉沉的香气，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你怎么来了？”即使在寝宫里，穆清也穿着厚厚的袍子，捧着手炉。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儿。”我掂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说，“让林玦给你当鼎炉怎么样？”

穆清蹙着秀气的眉，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

我瞧了他两眼，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没有直接拒绝，有戏。

“别急着说不，考虑一下。他只是一个男宠，一个供你吸取阳气的炉子。你若喜欢，便多宠爱他一些，你若不喜欢，就把他丢到一边。”就像他从前对你做的那样。

穆清低头沉思，我倒也跟着紧张起来。

好在最终的答案是肯定的。

穆清啊...将来要是你能跟林玦终成眷属，给我的报酬可不能少。

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穆清却叫住了我：“他若是不愿意，就放他走吧。”他面无表情，我却知道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此刻大概是紧紧地攥着衣袍。“至少，我还得到了他的楼，也不算亏。”

这个笑，真的比哭还难看。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林玦不愿意答应，我会杀了他。

林玦掐住我的脖子的那一瞬间，我心中猛地腾起一团暴怒之火，想扭断他的手，给他灌下能让他痛不欲生的药。

但是穆清也会痛不欲生。

穆清心软了，很明显。那一次他们在寝宫欢好...哼，都是我替他们铺的路...之后，穆清在湖心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常常望着小楼方向。

啧。

其实我恢复记忆的药早就研究好了，只是不想给出去。

再跟穆清多待一会儿...尽管那是没有心的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