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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来日方长(89)

作者: 田可心 阅读记录

长大后再想起自己当年这个威胁,他惊讶于内容的幼稚。这句话预设了易清谣是很喜欢陪他写字的,如果不再让她陪他写字,那将是一种她不能接受的惩罚。

事实上这个前提应该并不成立——她此前也从来没得到过这种“恩赐”啊!

可它居然很成功。

贺清闻无从判断,易清谣就那样乖乖就范,老老实实地被他那句话威胁到,到底是她其实很感激他肯让她陪他写字、从而终于为她自己换来宝贵的来自另一个小朋友的陪伴呢,还是从来不被爱的她顺从已成了习惯,抑或只是小朋友根本就没逻辑,你只需要让她接收到被凶的信号,她就自然会听你的。

总之,当贺清闻写完字,心情舒畅地回头去看易清谣时,发现她缩在墙角,眼泪汪汪,想哭又不敢哭,可怜巴巴地看看他,又看看其他地方,抽抽鼻子。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一种心都要融化的感觉!

他连忙过去柔声问她:“想尿尿是不是?”

她含泪点头。

他像妈妈平常疼他的时候那样,一把将她抱起来,一边奋力往洗手间走一边极力安抚地亲她:“对不起妹妹,我们现在就去尿尿哦,哥哥抱你去!”

易清谣哇的一声,难得那么响亮地,哭出了声。

就是那一晚,贺清闻生平头一次知道,原来对易清谣不好,会让他自己那么难受。

后来他知道了,那种感觉叫做,心痛。

也是从那一晚开始,他能够看到易清谣了,也能够感受到她一点一滴的喜怒哀乐,他会不由自主地主动去关注她,就像是他的心什么时候栓上了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在了她身上一样。她的可怜令他万般不忍,而她一点一点绽放开的喜悦,令他满心都是充实的成就感。

她的可怜都是从妈妈那里来的,贺清闻开始重拾并咂摸那个信息:她不是他家亲生的……

他没有去找妈妈说,让妈妈对妹妹好一点,母子连心,他的直觉告诉他,说这个没用。

不过那也没关系,就让他自己来弥补,让他来对她好。

他们俩只相差两岁,从他五岁、她三岁那年起,他们携手一起长大。

那么那么多,忘不了的小片段啊……

妈妈忙不过来的时候,7岁的他第一次给他们俩自己煮面条吃。

面放多了又煮过了,糊成了面坨坨,可易清谣一个劲说好吃。

因为哥哥给放了好多酱油,还有好多味精。

那天妈妈回来,惊讶地发现两个孩子居然已经自己吃过饭了,一问下来大惊失色:“什么?你们倒了半瓶味精?!!!酱油也少了这么多!”

贺清闻还在得意地点头:“妹妹说平常看妈妈放味精和酱油都弄不出来,可能是妈妈力气小,倒不动,说我很厉害,一倒就出来一大堆!”

妈妈气急败坏地一边骂着“要死了”一边搂住贺清闻问:“你胸闷不闷?不舒服就说,得去医院的呀!”

贺清闻明白过来,也赶紧去搂住易清谣:“你胸闷不闷?闷就说啊!”

后来到底是没出什么事,他记得妈妈烦躁地说了好几遍“她懂什么!问你,你难不难受”,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觉就叫胸闷,这种很担心比自己小的妹妹身体吃不消、又愤愤于妈妈都不关心她的感觉,算不算胸闷?

有了那次的教训,后来喂死家里养的金鱼时,他就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了。

其实那次也是易清谣说,看妈妈每次给金鱼喂面条,都只掰一点点,很小气的样子,她总是可怜金鱼吃不饱。

他也是不懂的,只想着那就让他来大方一次,让妹妹开心。

于是这天晚些时候,那两条金鱼就翻了肚皮。

妈妈回来问是谁把金鱼喂死了,眼睛只往易清谣身上瞪:“是不是你这个小赔钱货?”

贺清闻忙挡住妹妹:“不是她,是我!”

妈妈还是往他身后瞪:“是你撺掇你哥的吧?”

“不是她,是我!”他嚷嚷得更大声更理直气壮。

那是他挨过的最舒心的一耳刮子,妈妈没打错,而他也保护了妹妹。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易清谣的疼爱,不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是在易清谣上高一的时候。

彼时埋头在高考中的他,已然自知无望。

他到底没有妹妹那么好的基因,他不是这块料。

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俩一直都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只是小升初时还勉强考上了重点中学的他,高中却是靠妈妈找关系交高价进的这所高中。

不像妹妹,她进这所高中,是凭借着中考全市前十名的成绩。

那天,他在校园里看到易清谣跟一个男生并肩走路,方向是老师办公室所在的行政楼,优等生们往那里去的时候,一般都意味着某种荣誉,或是带来荣誉的机会,又在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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